《我在汴京做绒花》
良久,凌肃终于像从渺远的虚空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艰难开口:“我放了你,就是真的想放了你。我凌某再如何卑劣,也不会去鄙夷一个受迫的弱女子。”
“我也并非看不惯你,我今日只是、我只是……”他低头半晌,却再也没补全后面的话。
只是什么?只是看到她对另一个男子露出毫不设防的笑容,却每每碰到自己就像刺猬一般竖起浑身尖刺?
只是什么?只是明明就是我先遇到的,我先瞩目的,我先挂怀的,却因为开始过于血腥险恶,就从根本上被排除在了可能性之外?
他垂眸看着常春仰起的颈项,纤细脆弱,仿佛只手可摧的柔软花枝。可他敢以身家性命对天发誓:自见她第一眼起,他便从未想过要摧折眼前人半分。
只是事到如今……
凌肃虚长了二十载,好相貌好才学好家世加持,人生从来没有脱离他掌握之外的东西。偶对世间俗人睥睨了些,也不过天之骄子情有可原的傲气罢了。
他向来对他人仰慕不屑一顾,可轮到自己求而不得的那一天了,方知那件事是如何的虽近犹远、虽浅却深。
纵然千万渴切万般求索,也只是如同水中捞月缘木求鱼罢了。
常春久久等不到凌肃的处置,迟疑着睁眼,却见他眼中光芒闪烁忽明忽暗,像在看着她,又像透过她看着其他的什么东西。
忽然,他脸上闪过一抹释然的笑。
随后一掀大氅,那总是挺直如同青松的腰折了下去,对她深深一礼。
常春被震得倒退几步。
这、这是什么剧情走向?
她在心中设想了千万种结局,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抽出佩剑,桀桀怪笑几声,再狠狠穿她三刀六个洞,总归下辈子还是条簪娘。
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
常春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慌张中思绪不知道飘去了哪里,眼神四处乱飘,就是落不到实地。
却不防凌肃久等不到回应,仰脸看她,正好让她撞进一双寒潭般漆黑幽邃的眸子里,常春顿时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凌肃生得极好,但他的气质往往让人忽略了他的脸。
此刻如此卑躬屈膝的姿势,仰起脸看人时竟也全然不觉卑下,只觉得如同明月映湖,月亮从高高的天上坠落到了人间而已。
他的脸上是全然的诚恳:“凌某素来愚钝,但我发誓我绝无任何鄙薄之心。若之前无意间冒犯了春娘,我今日向你郑重道歉。”
凌肃解下腰间佩剑双手奉上:“若你觉得见点血方能平息怒意,也可以用这个。”
他逼近一步,一双漆黑的眼睛似乎要直直看到她心中去,可说出的话却与他充满侵略性的眼神截然相反:“如此,前番误会可能一笔勾销了?”
他发誓,他这辈子所有的灵光一现都用在了此刻。
相逢不堪又如何?再遇生厌又如何?走到绝路又如何?
她不喜欢,他便退回到最初重新来过。
凌肃眼中光芒熠熠生辉,看着她的眼神从震惊到下意识的戒备,再到现在的犹疑,他在心中轻轻一笑,果然是这样。
她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若是真诚地对她好,她便会对你卸下所有防备,将你划到“自己人”的范畴,尽力迁就保护。
可若是想用暴力或恐吓强迫她低头,纵使她暂时表现出退让,她的心里也永远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永不屈服。
思及此,凌肃身形踉跄了两下,似在满地残雪中终于立不住,眼看要往前栽倒。
他咬牙做好了栽到雪里的准备,却还是被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
常春叹息一声:“凌大人何至于此呢。”
他装作听不懂,借着把臂相扶的姿势,微微偏头露出苍白的、线条优越的侧脸。
他答非所问:“无妨,许是自午间集议后便在此等候春娘,午膳晚膳都未曾用,一时有些体力不支,加之我双膝素有旧疾,才一时没有站稳……抱歉。”
说着便像是要退后两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偏偏似乎身体柔弱不能自理,腿脚一软,身形一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前倾,将额头轻轻抵在了常春的肩头。
上次在丰乐楼闻到的佛手气息又轻轻浅浅围了上来,带着无端的熟悉感觉。
常春:……
这对吗?真成了高血压大战低血糖了是吧?
你不会还要来我家蹭饭吧?
凌、大、人!
……
灶间干柴劈啪作响,映出温暖火光,驱散了雪夜久候的寒意,让男子清俊的侧脸如同一块羊脂美玉,温软无暇。
常春故意不看那边,冷脸洗好鲫鱼,又将豆腐托在掌心,一块块切成骨牌大小。
热锅凉油,一小撮盐,两片薤白,三片生姜,“滋啦”一声鱼身入锅,激起一阵鲜香雾气。
待鲫鱼两面金黄,常春倒入开水,又趁着汤滚水沸,再放入豆腐,慢慢咕嘟着。
渐渐地,汤水从清亮转为乳白,最后变成浓醇如牛乳的质地。常春拿出中午剩下的生汤饼条,一根根抻长了往里下。
大的少尹、小的云雀俱都伸长了脖子,期待地看着锅内。热气蒸腾中,大小两张脸上是一样的欢欣神情。
常春心中一梗,神色更加郁卒。
上一刻还准备死在他手里,下一刻就被他登堂入室,还要煮面给他填肚子,她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了某种降头。
第二日早起时,常春还处在这样一种上不去下不来的郁卒中。
那种感觉,就好像你一直以来面对着一架迫击炮,已经有了被轰成千片万片的觉悟。
等了许久,终于对面开炮了。
火光一闪,你的肾上腺素飙到了巅峰,全身都绷紧到了极限,却发现对面发射过来一支,仙女棒。
草(一种植物)。
他们老凌家祖坟风水指定有点问题。
狠狠用冰得瘆人的井水搓了两把脸,常春逼自己摆脱那些无关的思绪。今日是芙蕖的行首会,她还要早些去帮忙准备。
行首用通俗的说法来讲便是花魁。但汴京的行首,还关系着数月后清明时,官府的新酒“点呈”。
届时被选出的‘行首’将身着云锦霞帔,跨着火红骏马,头梳高鬟仙鬓,作九天玄女下凡样装扮。
接着要先去宫外领了官家邀旨,再由官衙兵士拱卫其中,在汴京万姓的层层簇拥中,到得京兆府衙外,先试新酒,再点出一库最醇美者献给官家。
此日的行首占尽汴京风流,是繁华靡丽的皇都捧出的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比起活生生的人,更像是一种象征,一个符号,对于自身与自家勾栏,更是既抬身价又涨名气,因此众多歌伎伶人趋之若鹜。
汴京勾栏瓦子甚多,凌波馆与南月馆是其中顶尖中的顶尖,三年排一轮的行首,几乎都出于这两家,今次在你家,明次便在我家,一直以来都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偏巧前两轮的行首都在南月馆,若今年再由他家的人夺了这行首去,这三轮近十年间,便是南月馆一家独大了。
是以此刻芙蕖格外紧张。
此前效仿杨妃所制的霓裳羽衣,还未制成便被对方截胡了去,难免让人泄气。
尽管已从发丝到指尖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美,她仍旧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