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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荫下靠着树干坐着的少年双眸紧闭，视觉隔绝后，他对岛屿的感受幅度增强。

商贸崖口一如往常般热闹喧嚣，岛屿上无数屋舍里隐隐约约是各种热切的讨论声，麦田里岛民挑着扁担踩过松软的土地，树叶在风中飒飒作响，甚至连吹过的清风仿佛在他脑海中都有了形状。

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力笼罩在整座岛屿上，岁月静好、安详宁和。

曲玉嘴角微微流露出笑意。

两串由远及近、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曲玉心中的悠静，他微扬的嘴角一僵，无奈地看向斜前方的道路。

果然是洛黎和文泽。

不是让她把文泽调走吗？怎么调到他这儿来了，他等会儿还要去拜访文泽的父亲呢？

视线一顿，曲玉猛地从树下站起身来，树干上落在他身上的叶子也随着落在泥土地里。

“文泽。”他迎面快步走过去，目光犀利地落在他的脸上，阿勒斯群岛上除了他还能有谁让文泽伤在脸上？

“怎么回事？”

文泽还未来得及开口，洛黎便开口劈里啪啦地将知道的往外倒。

充斥在胸膛的怒火一瞬间卡壳，曲玉指尖挠了挠脸，感觉有些抓马，他试探着道，“要不我最近多找点事吩咐你父亲做，让他忙碌起来，也算给你出出气？”

其实他私心里是想揍武士首领一顿的，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不合适，无论是以神官大人的身份还是文泽好友的身份。

“就这？”洛黎大怒，“你可是神官大人，你不能揍他一顿吗？太过分了，打人居然打脸。你看看文泽的脸……”

曲玉被洛黎一撺掇，又看了看文泽的脸，他纠结，但心动，他的理智摇摇欲坠，“我的身份不合适做这种事。”

“那我们套麻袋打，他看不见我们不就好了。”洛黎小声道。

曲玉若有所思，“有道……”理

文泽果断抬手给了两人后脑勺各一巴掌，他还站在这里呢，就在他面前计划着套他父亲的麻袋。

他又气又想笑。

嘴角泛气疼痛，无奈好笑的情绪又倏忽间消失不见，心仿佛重重地往下沉，却永远也落不到底。

“啊？做什么打我？”

“你打我？”

面对两人愤愤不平的质问，文泽勉力笑道：“他是我父亲。”

曲玉、洛黎顿时泄气，看来套麻袋是不行了……

洛黎不死心道：“好吧，那就按曲玉你的原计划，给文泽他爸小鞋穿！”

曲玉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文泽的距离，然后谨慎的点点头，“好。”

文泽无奈地笑了，这两人真是……

*

洛黎提议要去小城堡找消毒水和药膏给文泽处理伤口，但文泽摆摆手拒绝了，他不想顶着这张脸到处走，也不想再踏进小城堡那座以亲情为链条的囚笼。

拗不过文泽坚决的意见，洛黎气馁，三人盘腿坐在树下，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洒下一大片阴凉。

“那就这样不管吗？”洛黎凑近，双眼一直盯着文泽肿起来的脸，“你们不是说武士的身体素质好，很快就能消退下去吗？怎么我看了这么久，它还没消下去？”

文泽无奈闭了闭眼，她凑得太近了，呼吸都喷洒在他的耳边。

曲玉忍无可忍，一把拎着洛黎的后领将她拎开了一些，咬牙切齿道：“我说的很快，最快是明天。不是你这样盯着，肿胀就噗呲一声瘪下去的。”

洛黎唉声叹气，双腿曲起，手臂交叠放在膝盖上，她把侧脸枕在手臂上，歪头看向文泽，“所以……文泽，你最近情绪不好是和你爸吵架了？”

“不对。”曲玉纠正道：“他从首都之岛回来下了船，还没回家的时候就已经情绪不好了。”

“果然还是在首都之岛遇上什么不能接受的事了吧！”曲玉一锤定音，目光探究地落在了文泽的脸上。

文泽心猛地一沉，瞳孔骤缩，见状，曲玉露出了然的神情。

文泽觉得不妙起来，他们都对彼此太过熟悉了，很多下意识的反应都很难骗过对方。

他下意识看了洛黎一眼，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自保的能力，是最让人担心的。

这一刻他毛骨悚然，对父亲的警告有了更深的体会、觉悟。

知道该怎么说了吗？

脑海中想起父亲的话，文泽扯起嘴角笑了笑，“你们想太多了，回程的路上遇上了叛军，柯奇亚还被俘虏了，我怎么可能心情好。”

洛黎点头，想起那个有些话痨的少年，“说得也是。”她叹了一声。

见她完全信了，文泽紧绷的神经松了几分，他却没发现曲玉一直在隐晦地打量着他的神情。

曲玉并不怎么信。

洛黎没见过他和文泽共同对抗劫掠海岛的海贼，每一次的对抗，岛上的年青武士们不可能毫发无伤，死亡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对于文泽来说，武士会有伤亡是常识，身为武士的他也早就接受了这样的未来。

他不至于因为死亡这种家常淡饭的事而闷闷不乐，耿耿于怀。

“文泽，你父亲为什么打你？”

曲玉一针见血，他直觉这才是文泽情绪不对劲的根源。

“是啊！你爸怎么可以打你？”

曲玉：……

明明在附和他的话，为什么又曲解他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盯着文泽看，势必要他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以往总是当和事佬的他下意识、反射性对着这两双盯着他的眼睛感到头皮发麻，然而回过神来后，完全不同的局面让他一颗心仿佛漏洞一样，风呼呼地往里吹着，四肢百骸都泛起了阴森的寒意。

他感觉自己在不断地往下坠着，呼吸渐渐困难。

“文泽！”曲玉忽然急迫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曲玉、洛黎担忧的目光拉扯着他视线变得清明，但那脆弱得如同蛛丝，太重了，他们拉不住他的。

他没回答，反而忽然笑着轻问道：“如果我不想当武士了怎么样？”

总是沉稳可靠的年青人这一刻飘渺虚无得仿佛要消散。

洛黎、曲玉心一颤，下意识拽住了他的手臂，他明明在笑着，可洛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很难受，“怎么样都行啊，不想当武士就不当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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