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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和魔尊他爹HE了》

16. 凡心

梅林深处,落梅被魔气裹着打旋。祁玉安银发如练,素色道袍被朔风掀得猎猎作响,颈侧绷得笔直,似张满待发的弓弦。

墨沉霄的头埋在他颈窝,滚烫的气息带着欲毒的甜腥气,宛若蛇信子舔过皮肤,激得他浑身发毛。

可他仍抬着手,轻轻拍着少年后背,掌心暖意透过衣料,一寸寸熨帖着少年绷紧的筋骨。

一炷香光景,少年的吐息从粗重渐转平缓,宛若经雨淋湿的幼兽,蜷在唯一的暖源旁。

直到怀中人身子彻底松缓,祁玉安才敛了敛眉,轻声开口:“沉霄,听我一言,还是放了欲魔首领吧。”

那人将脸往他颈窝深处埋了埋,声音闷在衣料里:

“又提此事?他害我染上欲毒,苏小棠那丫头更是敢对你动手,我凭什么放他们?”

“留他没用。” 祁玉安耐心劝道:“杀他苏小棠必会恨你入骨,绝无可能再为你稳固道心,而困他,则欲魔一族必没完没了前来滋扰,永无宁日。”

“便杀得他们胆寒,不敢再踏足魔域半步便是!”墨沉霄从他颈窝抬起头,眼尾还泛着点潮意的红。

“你父神断不会乐见此景。方才殿中,他虽未言明不悦,眼底已露不耐。你如今为欲毒所困,道基本就不稳,何苦为这等事再触他逆鳞?昔日他叮嘱你的话,你竟忘了?”

攥住祁玉安衣料的指尖骤然收紧,少年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慌乱。

他别过脸,喉间滚出一声闷哼:“他才不会管这些琐碎。”

“琐事他或可置之不理,你的道心却是他心头重事。唯有道心稳固,你方能在他跟前真正站稳脚跟。”

少年默然,指间捏着那块衣料出神摩挲,似是在掂量这话的分量。

梅林的风卷着寒意掠过,落梅簌簌打在肩头,良久之后,他终是低低开口:

“苏小棠那丫头性子倔犟得紧,便是放了她父亲,她也未必肯听话。”

“总要一试。”祁玉安当即接话,“你先往父神殿中请罪,这几日勤修功法,以显诚意;苏小棠那边,交由我去劝说便是。”

墨沉霄猛地抬眼,猜忌像蛛丝般瞬间缠上眸子:

“想与苏小棠独处?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莫不是又要将我推出去!”

祁玉安沉静迎上他的目光,定定望进他眼底深处,语气坦荡无波:“你肯为我硬受欲毒侵蚀,肯不顾一切护我周全,怎的偏偏不肯信我这一次?”

这话如石子投进深潭,少年眼底的猩红瞬间荡起层层涟漪,猜忌中渐渐掺了几分别的心绪。

“我又非草木,你待我如何,我心中岂能不明?”他喉间滚了滚,声音软了些许,“我劝你放了欲魔首领,劝你去求父神,并非为了旁人,只是想让事情往对我们都好的方向走,不想看你我再陷困局。”

风卷落梅掠过梅林,将最后一丝僵持的戾气也吹散了些。

少年伸手抚上他的脸,似在确认眼前人的真切,良久才低哑开口:“祁玉安,我再信你一次。”

墨沉霄依言往斩魂崖请罪,祁玉安则持他所赠魔尊令,料理后续诸事。

待确认欲魔一族尽数安全撤出,他才移步那间临时囚押苏小棠的偏室。

少女蜷缩在墙角,身上已换了干净素衣,脊背却依旧绷得笔直,宛若受惊后蓄势待发的幼猫。

“你父亲与族人已安然离了魔宫,不必挂怀。”祁玉安声音冷却平缓,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愿再惊扰这涉世未深的姑娘。

“魔主当真放了我父亲?”少女眼眸骤然亮了几分,眼底漫开些许孩子气的雀跃,忙探头往门外望了望,却未见墨沉霄身影,又缩回墙角,眉尖一蹙:“既如此,魔主为何不来,反倒遣你这外人传话?莫不是你又在他跟前搬弄是非?”

到了此刻,她竟还以为自己在墨沉霄心中有几分分量。

祁玉安心底暗自冷笑,眼前这少女,便如那未经世事的雏鸟,明知身前是熊熊燃着的篝火,偏要伸长脖颈往火光里钻。

他如今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劝旁人回头?苏小棠甘愿做那焚身的飞蛾,而他,恰好需借这团火焰,照亮自己必须走的路。

“墨沉霄如今身染欲毒,道心不稳,正是需人护持的要紧时候。你若当真为他着想,此刻便不该在此与我置气纠缠。

你该去他身边助他稳固道心,这是你为数不多的机缘。”

苏小棠目中警惕更甚:“你会这般好心提点我?我凭什么信你?”

“并非人人都愿留在他身边。”祁玉安目光平静地望着她,语气淡漠如霜,“你亦可不信,我会放你离去。只是今日之事闹到这般地步,你若选择抽身离开,往后你与他,便再无半分可能。是走是留,全凭你自己抉择。”

祁玉安心中已有定计。他给苏小棠一次选择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守住底线的余地。若是苏小棠肯就此离去,那他……

“我不走!”少女猛地从地上站起,眼中瞬间燃起执拗的光,亮得扎人,“我要留下来!”

“既如此,好自为之……”疲惫铺天盖地而来,祁玉安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只留下一道清瘦的背影。

苏小棠不提结为道侣之事而主动靠近,墨沉霄为压制欲毒,自然不会推拒,当晚便留她宿在寝殿。

沉重的石门在祁玉安面前轰然闭合,隔绝了最后一丝转圜余地。他立在廊下,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只觉躯壳中空落落的,似有什么要紧之物被生生抽走。

这份怅然,并非因墨沉霄与旁人亲近,他从未敢奢望与这魔头有半分逾矩之情,而是源于他的算计之下,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正一步步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夜色漫过魔宫的飞檐,祁玉安拿起那把磨损的竹扫帚,拾级踏上斩魂崖。

此番并非墨沉霄逼迫,而是他自觉该做些什么来抵消心头那股无措。

竹枝划过玄冰台阶的声响在寂静夜色中格外清晰,宛若一道道细碎鞭痕抽在心上。他默数着台阶,一阶阶缓缓向上挪动,直到白木棉树的影子悄然漫过肩头。

抬眼望去,只见花瓣缀着新雪,在枝头聚散如云似絮,竟有几分清徽宗门前梨花满枝的模样。

可伸手一触,冰凉刺骨,哪里是什么梨花?不过是魔域之中,倔强错生的虚影罢了。

上次在树下埋着的梨魂酿被他刨出,陶坛上结着薄冰,拍开泥封时,酒香混着寒气冲出来,呛得他喉间发紧。

昔日那个总念着“仙门正道当护弱小”的揽月仙尊,如今竟默许一个纯净少女,以血肉魂魄换他与宗门的苟延残喘。

“嗤。”他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自嘲,原来人真的会变成自己曾经最厌弃的模样。

他再不是那个站在清徽宗山门前,看梨花落满肩头都觉得天地清明的仙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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