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金般的光影从头顶的水晶吊灯坠落，跌入高脚杯里浮沉。暗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悠悠轻荡，像是席间众人口中拉扯不断的言辞。

姚今脸上带着笑。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从刚见面入座到现在酒过三巡都不曾放下来过。

始终令人觉得柔软亲和的笑容伙同酒精，一点点麻痹众人意识。

坐在主位的赵总已然醉醺醺了。他挺着啤酒肚，一锤定音道：“什么换代言人……那都是谣传！我对灵曼，还是很看好的！”

姚今说了两句恭维话，再度举起酒杯，朝赵总致意。一饮而尽，唇色被暗红的酒液晕染得愈红。

借着饮酒的动作，姚今瞥见自己手腕上那颗闪烁不停的红心。目光极轻地扫过赵总，姚今明白，对方刚刚说的是真心话。

前不久，姚今突然发现自己拥有了一种奇异的能力。她可以让别人说出真心话，还能通过自己手腕的心形标识判断真假。和人交谈时，如果对方说的是谎话，那她的手腕上就有黑心闪烁；若是真话，则有红心闪烁。

打量赵总的醉态，姚今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今晚的目的已经达成。她带的艺人陆灵曼能续约这个代言。

饭局很快结束。送走众人后，姚今在附近公园的长椅坐下，等网约车来。

等车期间，她给陆灵曼打了个电话过去。

姚今想着第一时间把确定代言的事告知陆灵曼，也好让对方安心准备明天的试镜。

电话接通后，姚今言简意赅地讲完，等着听对方的反应。

陆灵曼惊诧：“姚姐，你声音怎么哑成这样了！”

姚今本以为陆灵曼开口第一句话会是“太好了”诸如此类的雀跃之语，却没想到对方的第一句话是关心自己。

她自己都不放在心上的事情，却被陆灵曼这样体贴的关心。姚今心中升起股暖意。

她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没事儿！估计是刚刚在饭局上说话说多了。”

“你都感冒了还喝这么多酒！”陆灵曼想到姚今为自己忙前忙后，连生病了也要强撑着应酬，心里过意不去。

“我今天应该陪你一起去的……”

虽然看不见陆灵曼脸上的神情，但是对方话语里的懊恼和后悔，姚今却听得清晰无比。

姚今宽慰道：“别担心，你还不清楚我的酒量吗？我真没事。”她转移话题，“我今天探了探赵总的口风，换代言人这事不是他挑起的。不然，他也不会吃顿饭的功夫就这么轻易地定下。”

陆灵曼立刻接话：“要我说，肯定就是那个郑可妍搞的鬼！媒体把我俩放在一起拉踩几次，她还就真把我当对家了，一天天的尽给我使绊子！”

姚今安抚陆灵曼几句，询问起最要紧的事来：“明天就是试镜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提起这事，姚今忍不住啰嗦：“你也知道，稻与粱这个编剧，那是出了名的要求高。圈内多少人争着试镜呢，就为了演剧本里一个角色。”

编剧稻与粱在业内极负盛名。他写出来的剧本影视化后往往能成为爆款，包揽各大奖项，捧红许多艺人。

能参加稻与粱剧组的试镜，对入圈多年还在狗血家庭伦理剧、悬浮无聊偶像剧里打转的陆灵曼来说，无疑是个好机会。

陆灵曼知道这次试镜机会重要，忙跟姚今表态：“放心吧，姚姐！明天我肯定能好好表现！”

姚今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正准备挂断通话。

突然，手机顶端弹出条消息，吸引了姚今的目光。

酒精让姚今有些头脑发晕，但不至于到看不清字的地步。

姚今一目十行地快速看完。她的心陡然一沉。

“灵曼，我刚刚收到稻与粱发给我的短信。”姚今沉声缓缓道。

她的目光黏在那条信息上，反复确认它的真实性。

电话里传来陆灵曼带着疑惑的声音：“短信？什么内容啊？”

“试镜取消。”

长长的一段信息被概括起来，不过就是这四个字。

姚今的语气有些艰涩。这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取消试镜？为什么突然取消啊？”陆灵曼登时高声嚷嚷起来。

姚今定了定心神，强压下心中的惶惑。

“别慌，我去仔细问问，看看能不能再跟对方争取一下。”

姚今再次叮嘱：“你还是先正常准备着，我等会给你回电话。”

*

十分钟前。

稻与粱翻看桌面上一张张艺人的资料表。

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他顿时觉得不妙。

定睛细细打量那张脸，他想起来自己看过这位女演员的剧，甚至被迫看过许多遍。狗血的剧情、浮夸的演技……这些痛苦的回忆历历在目，让他无心再往下细看资料表。

他敢断言，这张资料表多半是被写得天花乱坠的。

盯着资料表上那张艳丽到极具攻击力的脸，稻与粱还是忍不住腹诽。

我这是剧组又不是瓷器展览会，什么花瓶都往我这里摆。

他当机立断，把这张资料表递给身旁的助理：“这表上应该有联系方式，你去通知对方，明天不用来试镜了。”

省得再折磨自己，也浪费对方演员的时间。

助理没有多嘴询问，接过表，转身欲走。

但稻与粱仔细想想，突然叫住对方。

他把自己专门用于工作的手机解锁，递给助理：“你以我的口吻发送短信吧。记得态度要委婉一点。”

助理点点头，飞快地编辑好信息给他过目。

稻与粱随意瞟一眼，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就让对方发送了。他继续翻看资料，看见形象符合剧本角色的演员，就随手在资料上画个记号。这些被做了记号的演员，都是明天试镜时他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响起一阵铃声。

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得稻与粱立刻坐直，绷紧身体，仿佛进入备战状态。他匆匆瞥了眼，发现是不认识的电话号码就立刻挂断。

挂断电话，再把手机调成静音，他松了口气。室内重归安静，他的心也慢慢安静下来。花几分钟平复好心情后，稻与粱继续看资料。

下一秒，电话屏幕上再度显示来电。

见还是之前那个号码，稻与粱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选择接听。他下意识地抿紧唇，紧盯亮着的手机屏幕，等了十几秒才滑下接听键。

他非常不习惯以电话的方式沟通事情。比起打电话，他更加喜欢选择用发信息等文字的形式来沟通。

打电话时，自己的语气、语调等一切能够反应自己状态、心情的种种细节都暴露在对方眼里。

而对方的每句话，自己都要全神贯注地立刻应对。任何一点思考、迟疑都能被对方轻易地发现。

正如此刻。

稻与粱一听到对方开口介绍自己是陆灵曼的经纪人时，心里就开始有些打鼓。

他知道对方这通电话的意图，无非是希望能争取试镜的机会。他陷入沉默，根本没注意听对方的名字，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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