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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晞传》

13. 拒绝一万次二

汗水,总是从太阳穴开始。顺着鬓角流下来,像一条冰冷的虫子,慢慢爬进辅警制服的领口里。

刘晨站在十字路口,早高峰的车流人海像一场嘈杂的交响乐,而他是唯一一个跑调的乐手。他的职责是维持秩序,但他的世界秩序,总是在某个女性身影闯入视线时,瞬间崩塌。

来了。一个穿着牛仔短裤的姑娘,正在等红灯。她的腿,在初升的阳光下,白得刺眼。那不是普通的白,像一块刚剥开的石膏,光滑,完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物理存在感,狠狠砸进他的视网膜。

【内心特写】心里那面鼓,又开始敲了。咚,咚,咚,又快又重,震得他指尖发麻。“别看她!”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尖叫,但另一个更原始、更卑劣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就看一眼,就看最后一眼。”这念头让他恶心,像吞了一只苍蝇,但眼睛却像被磁铁吸住,死死钉在那片炫目的白色上。他感觉自己像个趴在别人家窗户上的贼,贪婪,下作,浑身都脏。

【肢体特写】他的脖子僵硬了,想转开,肌肉却不听使唤。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滑,掠过腰身,落在那双腿上——从膝盖窝柔和的凹陷,到小腿肚流畅的曲线。他甚至能“看”到皮肤下面淡青色的血管,想象出那触感,一定是冰凉的,光滑的……这个想象像一记耳光,把他扇醒了。他猛地别开脸,动作大到差点扭到脖子,脸颊像被火烧一样滚烫。

【狼狈的掩饰】“哔——”他用力吹响了口中的哨子,声音尖厉得吓了自己一跳。他对着一个根本没越线的骑车大叔胡乱挥舞着手臂,指挥得乱七八糟。他必须做点什么,用这身制服赋予的虚假权威,来掩盖内心快要溢出来的丑陋。他挺直腰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裤兜里的手,攥得那么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

【孤独的审讯】换岗回到狭小的警务室,他瘫坐在塑料椅子上,像打了一场败仗。他闭上眼睛,那些“白花花”的影子就在黑暗中晃动。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别人都能坦坦荡荡,唯独他,像阴沟里的老鼠,被这种龌龊的念头折磨。他抬起那只在指挥时还镇定自若的手,现在它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就是这只手,刚才恨不得……他猛地把手按在粗糙的水泥墙上,用疼痛来惩罚它,也惩罚那个连自己都厌恶的灵魂。

他被困住了。困在这身象征正义的制服里,也困在自己这具充满卑劣冲动、无法控制的躯壳里。外面阳光正好,而他只感到自己内在的、黏稠的黑暗,正一点一点,把他吞噬。

社区派出所的户籍大厅,是刘晨的炼狱。

这里没有街头车流的轰鸣,只有低声的絮语、打印机的嗡鸣,以及一种无所遁形的被注视感。日光灯惨白的光线均匀地洒下,把每一个来办事的人都照得清清楚楚,也把他内心那些阴暗的角落映照得无处藏身。

他坐在靠墙的临时咨询台后面,那是老警长照顾他,特意安排的、相对不那么引人注目的位置。可对他而言,这就像把一只老鼠放在了舞台的聚光灯下。

【焦灼的等待与“扫描”】

一位穿着藕荷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坐在长椅上等待叫号。裙摆之下,小腿交叠着。

刘晨的呼吸开始变浅。他的视线像失控的扫描仪,不受控制地“唰”地一下扫过去——捕捉到那截裸露的皮肤,白,像上好的瓷器,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他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视线,死死盯住面前的登记表格,铅笔尖因为用力过猛,“啪”地断了。

【内心的自我凌迟】

“畜生。”

他在心里狠狠咒骂自己。

“穿着这身衣服,你在想什么?”

那股熟悉的、冰火交织的羞耻感再次涌上来。冷的是后怕,是自我厌恶;热的是瞬间飙升的血压和脸颊的滚烫。他感觉自己像个穿着警服的□□,随时会被当众揭穿。他甚至希望有人能看穿他,给他戴上手铐,把他从这无休止的自我审判中解救出去。

【笨拙的表演】

“下一位!”户籍民警喊道。

那个女人站起身,朝他这边走来,带着一阵淡淡的香风。

刘晨的脊柱瞬间绷直,像一根即将被拉断的弦。他慌忙抓起旁边的宣传单,假装专注地阅读,手指把纸张边缘捏得皱成一团。女人只是从他面前经过,走向他身后的复印机。

他松了口气,随即又被更深的无力感击中。他什么都没做,却像刚刚完成了一场耗尽心力的盗窃。

【“安全”的堡垒与新的威胁】

老警长从里间办公室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洪亮:

“小刘,不错,坐得住!比在街上风吹日晒强吧?”

这善意的举动和话语,却像鞭子抽在他身上。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间小小的派出所,本该是他维护正义的堡垒,此刻却成了禁锢他丑恶秘密的牢笼。而身边这些信任他的同事,每一个都可能成为下一刻揭穿他“真面目”的审判官。

他重新低下头,将自己缩进制服里,祈祷下一个推门进来的,最好是一位步履蹒跚的大爷,或者一位衣着严实的大妈。他在这间充满秩序的办公室里,等待着下一个可能让他原形毕露的“白色”信号,像一个坐在火药桶上的哨兵。

社区派出所那间充斥着人来人往和低声絮语的户籍大厅,对刘晨而言,是比十字路口更残酷的炼狱。在这里,他无处可藏。

他蜷在靠墙的临时咨询台后面,那身本应代表威严的辅警制服,紧绷在他过分臃肿的身体上,勒出深深的褶皱。他的脸,是造物主一次漫不经心甚至饱含恶意的捏合——极度不对称,左眼比右眼明显低垂,一边脸颊的软组织不受控制地向下赘着,泛着一种不健康的、油光锃亮的红,像一块刚从冷柜里拿出来、尚未解冻的猪头肉,僵硬而怪异。

【扭曲的镜像】

户籍窗口那光滑的不锈钢边框,模糊地映出他的轮廓。他不敢细看,只瞥一眼,那扭曲的倒影就让他胃里一阵翻搅。他憎恨这副皮囊,它像一层厚厚的、令人作呕的油脂,将他内心任何一点可能存在的正常都包裹、隔绝起来。他下意识地用手背蹭了蹭那半边麻木的脸颊,触感真实而恶心。

【“污染”的视线】

一位穿着米白色短裤的年轻母亲来为孩子办户口,青春活力的身体与他的臃肿畸形形成惨烈对比。

刘晨的呼吸骤然一紧。他那双嵌在肥肉里、本就显得局促的眼睛,不受控制地黏上了对方光洁笔直的双腿。那健康的肤色,在他眼中却异化成了一种刺目的“白”。与此同时,一股更强烈的自惭形秽海啸般涌来——他觉得自己投向那“白色”的视线,都因他这具躯壳而变得格外肮脏、猥琐。他像一滩散发着腐臭的淤泥,正在用目光玷污一朵纯洁的花。

【笨拙的暴露】

他猛地想站起身,借口去倒水,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对视。然而,过于急促的动作让他笨重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膝盖狠狠撞在桌腿上,发出一声闷响。疼痛让他龇牙咧嘴,那张原本就不对称的脸,因痛苦而更加扭曲,肌肉不受控地抽搐,显得既滑稽又可怖。

年轻母亲被声响惊动,疑惑地转过头。当她的目光落在他因疼痛而变形的脸上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迅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和厌恶,立刻将孩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转回了头。

那个眼神,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了刘晨的心上。

【沉重的隔绝】

他最终沉重地坐了回去,汗水从他那猪头肉般油腻的脸上滑落,滴在登记表格上,晕开一小团模糊的墨迹。身体的疼痛远不及那眼神带来的万分之一。他感觉自己被完全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由正常、健康、美丽构成的,他永远无法触及,甚至连仰望都是一种犯罪的世界。他这具肥胖、扭曲、流淌着卑劣欲望的□□,本身就是一座行走的监狱,将他牢牢囚禁在自我厌弃的最底层。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团正在缓慢腐烂的、穿着制服的肉。

日子像派出所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绿了又黄,落了又长。刘晨依然胖,脸也依旧不对称,心里的那面鼓,偶尔还是会敲响。

变化的到来悄无声息。

老警长退休前,把刘晨调去了档案室。那里几乎不来外人,只有堆积如山的旧卷宗,散发着纸张和灰尘混合的、陈旧而安稳的气味。这里没有刺目的阳光,没有摇曳的裙摆,只有头顶一盏节能灯发出恒定的、低低的嗡鸣。

起初,他依然紧绷。每一次档案室的门被推开,他都会像受惊的动物一样缩一下。但进来的人,要么是来查阅旧案的同僚,点头示意便径直走向货架;要么是来送新档案的内勤,放下文件便匆匆离开。没有人会在他这方寸之地过多停留,更没有人会留意到他偶尔失控的、游移的视线。

【习惯与秩序】

他的工作变得极其规律。编号,录入,归档。将那些记录着人间百态——盗窃、纠纷、走失、团圆——的纸张,分门别类,放进标注清晰的铁皮柜里。混乱的信息在他手中被归置得井井有条。他发现自己擅长这个。那些白纸黑字,虽然也“白”,却不再让他心慌,它们冰冷、客观,服从于他建立的秩序。

【平凡的救赎】

他依旧住在那个一居室的出租屋里,依旧沉默寡言。但下班后,他不再急于把自己关进绝对的黑暗里。他学会了去固定的菜市场,在固定的摊位,买固定的几样菜。那个卖菜的大婶认识他了,每次都会在他递过钱时,对他露出一个被生活磨损了的、但依旧算是温和的笑容。他仍然不太敢看她的眼睛,但能盯着她递过来的塑料袋,低声道一句“谢谢”。

他不再幻想自己能“治愈”,或者蜕变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他接受了自己就是一台信号接收不良的旧收音机,总会接收到一些让他失真的杂波。他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放在信号稳定的角落里,播放一些简单的、不会出错的曲目。

【尾声】

又一个平凡的下午,阳光透过档案室高窗上积满的灰尘,在水泥地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刘晨坐在电脑前,专注地核对着一份二十年前的邻里纠纷调解记录。他的体型依旧臃肿,侧脸在屏幕微光的映照下,依然显得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但很稳当。

他在这里,是一颗被旋紧的、不会掉落的螺丝。普通,甚至微不足道,但在这套庞大而复杂的社会机器里,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且,稳稳地待在了那里。这就够了。

档案室陈旧而安稳的气味,和恒定的、低低的嗡鸣,成了他最好的庇护所。他将那些记录着人间百态的纸张归置得井井有条,在这种冰冷的秩序中,找到了一丝喘息。

他以为自己就会像一颗被旋紧的、不会掉落的螺丝,在这套庞大而复杂的社会机器里,普通而稳当地度过余生。直到那个下午,他无意中翻到了一套陈年旧卷宗,记录着一桩多年前的、未造成实质伤害但影响恶劣的骚扰事件。案卷里,夹着几张泛黄的询问笔录复印件。

其中一份,属于一个名叫陈川的年轻当事人。笔录里的陈川,冷静得近乎冷漠,他详细描述了自己如何通过极致的“拒绝”和“规避”,将自己与一个可能将他卷入更大麻烦的“麻烦源”——一个名叫苏末晞的同校女生——彻底切割开来。他在回答警察关于“为何不提前劝阻或报告”的疑问时,写下的一段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中了刘晨:

“我通过一万次‘拒绝’的修行,构筑了自我边界。我学会精准识别风险,并在麻烦沾身之前,干脆利落地抽身。我无法理解苏末晞,她就像一个行走的‘麻烦吸引器’,主动往麻烦里跳。她问我,如果所有人都只扫门前雪,那被欺负的人活该被欺负?藏在角落里的脏东西就活该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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