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你在教我做事?》
招安的旨意如同秋日最后一片枯叶,在汴梁城荡起几圈微澜后,便沉入权力与琐事交织的深潭,再无痕迹。唯有宋清,像守在漫长梅雨季的孤客,每日在军器监那间充斥着陈旧纸张与墨锭气味的档案库里,等待着注定潮湿而冰冷的讯息。
他依旧准时点卯,埋首于那些记录着冰冷数字与枯燥规格的卷宗之间。同僚们只觉这位宋令史愈发沉默寡言,气质也愈发清冷,只当他是个不通世故、只知钻营故纸的怪人。无人知晓,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下,是怎样一片被反复灼烧又冰封的焦土。只有在无人角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卷宗边缘时,或是在深夜陋室独对孤灯时,那过于深邃的眼底,才会泄露出一丝几乎凝成实质的焦灼与钝痛。他在等待,等待那一份份注定要用熟悉的名字和鲜血染就的战报。
段景住那条线,如今运作得愈发艰难和昂贵。每一次接头都如同在悬崖边行走,传递来的只言片语,往往需要宋清付出近乎一半的俸禄去打点。偶尔,晋王府的赵管事也会“顺路”过来,闲聊般提及几句前线动向,那看似随意的语气背后,是晋王府无孔不入的耳目,也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试探与信息交换。宋清小心翼翼地在这两条危险的渠道间保持着平衡,如同走钢丝的艺人,从那些零碎、模糊甚至互相矛盾的消息里,艰难地拼凑着江南战场的真实图景。
最初的消息,尚带着几分“捷报”的粉饰。梁山大军与方腊叛军在润州、杭州一线展开拉锯,互有攻守,伤亡“在可控范围内”。兵部往来文牍上,偶尔会出现梁山军“奋勇杀敌”、“克复某处”的字样。同僚们谈起,也不过是将其当作遥远的战事,感叹几句童枢密调度有方,或是方腊贼寇凶顽。唯有宋清知道,这短暂的“平稳”之下,是正在不断绷紧、即将断裂的弓弦。他记得清楚,真正的血肉磨盘,还在更南边,在那些唤作乌龙岭、昱岭关、独松关的险山恶水之间。
坏消息,终究是裹挟着江南潮湿的血腥气,如期而至。
那是一个阴沉的下午,雨水敲打着档案库的窗棂。宋清正核对着一批弩机部件的损耗清单,段景住伪装成送货的杂役,混了进来。他借着交接物品的掩护,将一张揉得发皱、字迹潦草的小纸条塞进宋清手中,眼神里充满了惊惶。
宋清不动声色地展开,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宋万、杜迁,润州城外,中伏,乱箭殁。”
“云里金刚”,“摸着天”。两个在梁山虽不算顶尖,却也是资历颇老、性情憨直的头领。他们的面容在宋清脑海中一闪而过,是那般鲜活,曾在聚义厅里大声谈笑,曾在校场上挥汗如雨。如今,只剩下兵部阵亡名录上两个冰冷的名字,甚至未能在这汴京城里激起半点涟漪。
宋清握着纸条的手稳如磐石,只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将纸条就着油灯点燃,看着那微弱的火苗吞噬掉那简单的几行字,化作一小撮灰烬,落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这是第一批。他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他知道,这仅仅是这场血色盛宴的开胃小菜。
死亡的阴云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积聚、倾泻。
“白面郎君”郑天寿,攻打宣州时,被滚木礌石砸中,当场身亡。
“九尾龟”陶宗旺,这位负责土木营造的头领,在抢修营寨时,遭遇敌军突袭,力战而死。
“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这两位原本在东昌府便与张清一同归降的副将,在一次遭遇战中,为掩护主力撤退,陷入重围,双双战死。
每一个名字传来,宋清都会闭上眼,静静地站上一会儿。脑海中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人的样貌,说话的语气,甚至某些微不足道的过往片段。他们不再是书页上扁平的名字,而是他曾与之呼吸过同一片空气,在梁山那片土地上共同存在过的、有血有肉的“兄弟”。那种感觉,并非撕心裂肺的剧痛,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确认感,如同看着早已写定的剧本,一页页在自己眼前上演,无力阻止,只能旁观。心,在一次次的确认中,渐渐变得麻木,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壳。
这一日,一份来自童贯帅府的捷报抄件被送到了军器监,言说梁山军经过苦战,终于攻克重镇宣州,斩获叛军首级数千。同僚们顿时活跃起来,纷纷传阅,交口称赞童枢密运筹帷幄,梁山军亦算骁勇可用。满堂皆是“王师浩荡”、“叛匪授首”的论调。
宋清沉默地接过抄件,目光越过那些浮夸的颂圣之词和冰冷的斩获数字,精准地捕捉到了夹在捷报正文后面、几乎被忽略的一行小字附注——“此役,贼将王寅负隅顽抗,我军亦折损颇重,梁山头领杨春、陈达,奋勇当先,不幸殉国。”
“白花蛇”杨春,“跳涧虎”陈达。少华山旧系,史进曾经的左膀右臂。他们就这般轻描淡写地成了捷报注脚里的“折损”,用性命染红了童贯的功绩簿。
宋清面无表情地将抄件归类存档,走到窗边。窗外天色灰蒙,汴梁的雨还在下,绵绵不绝。他想象着江南此刻的光景,想必已是梅雨肆虐,那些战死者的鲜血,混入泥泞的雨水,无声地渗入大地,最终什么也不会留下。
然而,最沉重、最预料之中的打击,还是在一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午后,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入了宋清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防。
段景住几乎是跌撞着闯进了他们约定的隐秘角落,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汗水混着雨水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衫,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带着一种濒死的惊惶。
“四……四爷!”他抓住宋清的衣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完了……全完了!阮……阮小二头领!在乌龙岭……水战……他们的船被……被凿穿了!落水……没能上来……没了!”
乌龙岭!水战!
这两个词像烧红的铁钎,瞬间刺穿了宋清耳畔所有的声音。他猛地挺直了背脊,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眼前景物开始旋转、发黑。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潮湿冰冷的墙壁,指甲几乎要抠进砖缝里,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
阮小二!那个水性超群,性格沉稳,曾与他一同在梁山水泊巡视,曾因他提醒而躲过曾头市埋伏的阮家二哥!终究……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水战殒命的宿命!
段景住的哭诉还在继续,字字泣血:“还……还有阮小五头领!在清溪城……他们中了埋伏!箭如雨下……五爷他……他为了护着弟兄们突围……身中数十箭……也……也战死了!”
清溪城!埋伏!
又是一记重锤!阮小五,性情虽不如小七跳脱,却也豪爽仗义,是梁山水军中不可或缺的栋梁!他们兄弟二人,竟几乎在同一时期,相继赴死!
宋清仿佛能听到战船龙骨断裂的刺耳声响,能看到阮小二在冰冷的江水中挣扎沉没时那不甘的眼神;能听到清溪城下箭矢破空的尖啸,能看到阮小五浑身插满箭矢,如同刺猬般兀自挺立、最终轰然倒下的惨烈身影!他们的音容笑貌,阮小二拍着他肩膀叫他“四郎兄弟”时的豪迈,阮小五递过酒坛时那不好意思的笑容……如此清晰,又如此遥远,最终都化作了江南腥风血雨中的一缕亡魂。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被他用尽全身力气强行咽了回去。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令人作呕。
“……小七爷……小七爷他听到消息后,当时就疯了!提着刀就要去拼命,被卢员外和林教头死死抱住……现在……现在被看起来了,可人跟丢了魂一样……”段景住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了压抑的呜咽。
宋清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仿佛也带着江南的血腥与泪水,呛得他肺叶生疼。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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