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董侃、李锐、王钊三人便已站在了外门事务堂偏殿内，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未褪的惊悸。他们面前端坐的，是负责外门弟子日常事务和部分区域巡查的赵长老，以及恰好在此商议要事的谢昱。

赵长老捋着胡须，面色温和：“你三人匆匆求见，所为何事？”

董侃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将在流云镇山林遭遇扰灵，以及被陌生人相助的事情大致陈述了一遍。

董侃的声音还算平稳，但说到那空间裂隙突然出现，幻象丛生，扰灵疯狂扑来时，有段记忆不知为何变得十分模糊，只记得姜晚关键时刻掷出符箓，又奋力挥棍击退了另一只。

“赵长老，谢师兄，那处地方着实古怪，能量混乱，绝非普通低阶魔物巢穴，若非姜晚道友相助，我等恐怕难以全身而退。弟子怀疑，可能与近期宗门关注的异动有关。”董侃最后总结，带着后怕。

赵长老听完，沉吟片刻，看向身旁的谢昱：“谢师侄，你前些日子也在流云镇附近巡查，可曾察觉异常？”

谢昱闻言微微颔首：“确有微弱空间波动残留，而且与董师弟描述方位吻合。波动核心已消散，难以追溯源头。”他目光扫过董侃三人，语气平淡，“你等遇险时，出手之人，可看清样貌来历？”

李锐在一旁忍不住补充，脸上带着感激：“是一位叫姜晚的女修，还有她一位穿着斗篷的前辈？那位前辈似乎身体不适，没怎么出手，主要是姜道友挡住了扰灵！”他记忆里，姜晚的形象被无形中放大了些。

“姜晚？”赵长老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谢昱眼底却闪过一丝波动。又是她。那个在客栈门口牙尖嘴利之后又入了杂役处的新弟子。

王钊补充道：“姜道友身手利落，应对得当，不像普通散修。”他原本想说“不像修为低微”，但及时改了口。

赵长老若有所思点点头：“既如此，此事暂且记下。那处地点，宗门会派人再行查探。你三人受惊，下去领些安神丹药，好生调息，近期不必再接任务。”

董侃三人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多谢长老！多谢谢师兄！”

殿内只剩下赵长老与谢昱。

赵长老看向谢昱，语气带些许探究：“谢师侄似乎对那个杂役弟子颇为关注？”

“职责所在，任何可疑之处，皆需留意。巧合过多，便非巧合。弟子告退。” 他不再多言，转身便出了偏殿。

他并未多言，但心中对姜晚的疑窦更深了一层。一个能被分去杂役处的五行伪灵根，却接连卷入异常事件，甚至能在董侃三人口中留下“身手利落”的印象？若非身怀隐秘，便是极其善于伪装。

***

寒潭边的温度，比事务堂低了何止数十度。浓郁的白色寒雾几乎化不开，墨色潭水与周围挂满冰棱的岩石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谢昱在昨日那块岩石上现身，他一直习惯在此处修炼，没想到今晚还有意外的好戏看。

他维持着抱剑盘坐的姿势，周身无形的灵力屏障将刺骨寒气与潮湿水汽尽数隔绝在外，月白袍角在凛冽风中纹丝不动，与这环境格格不入。

他的神念，却始终分出一丝，注视着对岸那个蜷缩在岩石下的身影。

姜晚的状态很差。脸色青白交加，嘴唇冻得发紫，她蜷缩成一团，身体因为寒冷在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明显的白气。

后半夜她几乎是在与严寒和疲惫的极限对抗中度过。她并未再遭遇什么实质危险，只是那无孔不入的寒气，就足以让寻常炼气期弟子倒下。

然而，她撑下来了。

谢昱看到的，远不止这些表象。他看到她体内那点微薄到可怜的灵力，并未因寒冷和疲惫而彻底沉寂，反而在她几条主要经脉间艰难流转。那运转路线粗陋不堪，效率低下，明显是修行界最基础的大路货色，甚至可能有所谬误。然而，就是这点灵光，却如同石缝间求生的野草异常顽强，死死守住心脉方寸之地，维系着最后的生机不灭。

更让谢昱注意的是，她周身萦绕着一股平和的气息。质地极高，巧妙地形成了一层微弱的保护，帮她抵御了寒潭核心寒气对心脉与神魂的直接侵蚀。若非有此物护体，以她表现出来的炼气初期修为和那粗劣的功法，莫说一夜，便是两个时辰，也足以冻毙于此。

“果然是在装。”谢昱心中冷意更甚。混入杂役处，所图为何？与董侃他们遭遇的空间裂隙，与那日的天地异象，还有她那个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他都查不到多少痕迹的表妹。这些线索，都在指向这个不起眼的杂役弟子。

他想起董侃三人的汇报，那个模糊的斗篷人形象。若姜晚真如表现出的这般不堪，如何能在那种环境下应对得当？除非她展现出的，根本就不是她的真实实力。

天光渐亮，泛起鱼肚白，寒潭上的浓雾似乎淡了些许。钟声遥遥传来，悠长而清晰。

守夜时限将至，姜晚勉强支撑了起来，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朝着杂役处的方向挪去，谢昱才缓缓起身。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步履蹒跚的背影，眼底深处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片探究与审视。

“小聪明。”他低声自语，这三个字消散在清晨的寒风中，无人听闻。随即，他身形微动，便如青烟般消失在原地。

***

浑身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和寒冷，思维也因冻僵而变得迟钝。但她活下来了。

想起昨夜谢昱那声听不出意味的“小聪明”，以及他最后那句关于林与眠的问话，姜晚心里只有一句吐槽：“装个屁，我倒是想有修为可装，你比我自己还看得起我……”

“亏大了亏大了……”她在心里哀嚎，虽然表面上只是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守个夜差点把命搭上，一块灵石没赚到，还消耗了不少体力。系统，扫描一下我身体损伤程度，治疗最便宜的方案要多少灵石？”

【滴！扫描完成。宿主身体多处冻伤，肌肉轻度撕裂，灵力严重透支。推荐最低成本修复方案：服用低阶活血散（系统商城售价5下品灵石），配合基础调息法运转三个周天，预计12个时辰内可恢复基础行动力。彻底修复需更多资源。】

“五块灵石？！”姜晚感觉心又在滴血，“抢钱啊！先赊着！”

【拒绝赊账。宿主当前灵石余额：3。】

姜晚：“……” 行，算你狠。

胸口那木牌依旧冰凉，但那股安定感似乎更清晰了些。她暗自庆幸，多亏了这玩意儿和系统偶尔提示她活动一下僵硬的肢体，不然真可能交代在这里。

至于谢昱的怀疑？林与眠在哪里？沈翎和是死是活？这些念头在她冻得发木的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她懒得去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去，想办法搞到灵石，治疗冻伤，然后开始她的“杂役处创业计划”！

她拖着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着杂役处的方向挪去。阳光照在她挂满白霜的睫毛上，带来一丝暖意。

***

林与眠几乎是狂奔出了院落。清晨的宗门道路上，已经有不少弟子在活动，或是前往讲法堂，或是去任务殿接取任务，或是三两成群切磋交流。

他这不管不顾疾驰的样子，引得不少弟子侧目。有人认出他这位新晋的天才弟子，不由得低声议论。

“那不是林与眠吗？跑这么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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