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考生立即停笔》
隔壁班上传来消息,他们班的班主任,就是那个被张涂吐槽烟瘾很大的文乘文,病倒了。
周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件藏青色的老头衫。
但她没有太多精力思考,因为她又感冒了。
课一节一节上,试卷一张一张发,周玺上课还能撑一会儿,下课了直接趴在桌子。
高礼阳喝了口热水,目光落在周玺身上,浑身上下裹成粽子了,巴掌大的脸戴着口罩也遮不住倦色,眉头没有一刻是平缓的。
真够倔,让她休息,不肯,非要坚持上课。
高礼阳手快的又撕了两个暖宝宝塞进周玺腿上盖的校服外套里。
期末考试第一天,有一场考试周玺睡着了。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好像睡着了一点不愿意醒来,整个人缩成一团,冷。
考试,考试。
好困,好困,真的好累。
潜意识里,理智与欲望不断拉扯,退后一步,是解脱,往前一步,是暴风雪,会被淹没。
谁来拉她一把。
“咚咚!”
“醒醒!”
一片阴影笼罩着周玺和试卷,下一秒又变亮,脚步声走远了。
周玺手里的笔不知道掉在了桌上,她趴在桌上,呆呆的看着那一团被晕开的墨水,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有一天她居然会没有勇气握住笔。
没力气啊。
周玺浑浑噩噩地交了卷,考的怎么样她已经不在乎。
她忍不住了,忍不住了,真的很想很想去看一看徐书兰,就一眼,远远的就好。
一天一天的失眠让神经衰弱,周玺睁着酸涩的双眼,天花板被窗外的雪照得发亮,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才会亮。
一二三,雪停了,她退烧了。
“回去好好休息,手机关上,不要想那么多,听到没?”
周玺坐在凳子上,神色懒懒看着高礼阳背对着她,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
高礼阳在帮她收拾东西,手上没个停的,一下就不冷,围巾被三两下摘下来塞到周玺手里。
手指轻轻摸索着柔软的布料,很舒服。
“听到了,婆婆妈妈。”
“切!还有心情跟我顶嘴,看来还没那么虚。”
“嗯。”
教室里人不多了,大家恨不得三头六臂,收拾完乱七八糟的东西,飞奔回家。
杨锦扬还没来,周玺倒也不着急。
她的目光落在高礼阳桌子左上角,用透明胶带不知道上下左右盖了多少圈的一张小纸条上。
上面写着——材料未体现。
那是有一次,她给高礼阳讲题,有一个答案,她说材料没体现,可以直接跳过不看。
但是高礼阳跟她杠上了,说这怎么没有体现,这个词,那个词,明明就有这个选项的意思,明明就体现了。
说是这个题的出题人有毛病,是这个破答案有问题,是大家被答案的威严迷惑了,不是他高礼阳的理解问题。
周玺试图用理论给他讲解一番,但简直是对牛弹琴,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最后,周玺把试卷糊他脸上,高礼阳就不哔哔了。
但从此,材料未体现成了他铁打的的座右铭。
“你说你生病这段时间,我跟保姆一样小心翼翼供着你,生怕这个那个的,你开心吗,服务得舒不舒服?”
“舒服,好一个大孝子。”
“多谢了。”
周玺感觉耳朵清晰了一点,不过鼻子还是堵着,说话嗡嗡的。
“不用谢,明年换你来伺候我,我等着。”高礼阳觉得周玺明明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强的没边,但又脆皮得一碰就折了。
不过心态强大,无所鸟谓,还有种你干不死我,我就使劲作的意思,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行,给你带豆浆。”
高礼阳:“……”
我谢谢您嘞。
“周姐,我们来了!”
路子盛背后背一个巨大书包,显得身上的羽绒服都薄的不成样,好像下一秒就要被背上的大粽子干翻。
“来来来!这里!”高礼阳往桌上一坐,长腿撑着地板,旁边两坨书。
“怎么样,好点没?”
陈喻的书没有那么多,有一部分已经在放月假就搬回去,还有一些不重要的直接扔了,他一个人,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多了,死不了。”
“拜拜,下学期见!”
“拜拜!”
“拜拜。”
“我就不拜拜了,还蹭个车呢。”
“嘿,陈喻,你这小子美的嘞,搭顺风车回去!”路子盛凑到陈喻耳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然后神色严肃地拍了拍他。
“知道了。”
路子盛期末早就没有零花钱了,回家又不想挤公交,于是求了高礼阳好久,才搞定。
“说什么呢?”周玺看着两个人上了车,司机应该是猛踩油门,车屁股后面扬起一溜灰尘。
“不告诉你。”陈喻把周玺的书放在公交站台上,穿着羽绒服,有点费力蹲下去系好鞋带。
“行吧。”
周玺上了车,口罩一拉,帽子一戴,就睡觉了。
杨锦扬看周玺睡觉就没音响,但又嫌开车无聊,拉着陈喻小声聊了一路。
杨锦扬先送陈喻到家,然后才往周玺家开。
“谢了,哥!”
“不客气,多谢你们几个照顾我妹了!”
杨锦扬控制方向盘,打了个弯,关上车窗:“醒醒!别睡了,玺儿猪!”
“嗯。”
周玺伸出五根手,轻轻戳车窗玻璃,只留下一个圆点。
周玺回家就进房间躺下了,好安静,她好像还能听见窗外的风雪在鬼哭狼嚎,想拉着她发疯。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味道,让她终于睡了个好觉,梦里一家人坐一块吃饭聊天,还有好久没进她梦的爸妈。
她听见他们笑着对她说
童童,你长大了,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徐书兰摸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但是怎么是冷的呢……
再醒来,天黑了,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周玺听见心脏有规律跳动,吐了一口浊气,扭过头,门缝里居然有光。
杨锦扬说了,送她回家,他立马又要赶去上班的,周玺眨了眨眼睛,没由的心慌,不敢开门。
心脏跳动乱了,好像开始加速,噗通,噗通。
身上终于有力气了,周玺穿上拖鞋。
哒哒哒。
徐书兰从小教她走路不可以拖沓,磨鞋子,最重要显得没礼貌,没精神气儿,但是在这一刻她控制不住沉重的双腿。
手搭在冰冷的铁把手上,热量被吸走,催生出了丝丝冷汗,要打开吗,可以打开吗?
她不知道。
“哒!”
“哒!”
还有半层楼梯,周玺手扶着木质扶手,停在原地,脚下被钉住,冷意窜上来。
四个人都看着她,不说话,可是眼睛里无不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上次是六个人。
周玺动了动腿,怎么这么软,怎么这么没出息,这楼梯上上下下了十几年,怎么今天怂了呢?
周玺你怂什么怂,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她好像听见心脏裂开了,嘶嘶作响,裂痕她拼命修补,但是怎么补不上呢?
周玺你补什么补,不就是心脏疼了点!
新鲜的血液流向四肢,好冷,好痛,所经过之处,怎么好像在通知什么呢。
周玺你怕什么怕,你躲也没用的!
周玺僵硬的笑了,一笑好像有力气了,哦,可以下楼了。
“小玺!”张丽霞看周玺的样子,忍不住冲上来抱住她。
“你钟爷爷刚回来,奶奶……”
还有呢
不是还有奶奶吗
怎么不说了
为什么不说了
周玺感觉彻底碎了,心脏罢工不干了,耳朵疯狂警报。
眼泪掉下来了,好烫,好烫。
桌上有东西,一个盒子,里面是什么,是什么……
“小玺!”
周玺昏了过去,半夜又开始发烧。
……
高礼阳接到陈喻的电话是一天后,他和路子盛商量好,拿了点东西,立马赶了过去。
又下雪了。
路子盛他爸和他家司机去隔壁市出差了,没有车,两个人只好冒着大雪,急忙忙搭上班车出发。
雪肆意淹没山间的泥巴,垃圾,只剩下纯粹的白,好像一点不在意最后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盘山公路蜿蜿蜒蜒,除了中间的两道,边上早堆满了厚雪,老旧的班车小心翼翼,不敢对这恶劣的天气一点不敬。
高礼阳盯着窗外发呆,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耀眼的人,老天爷为什么舍得给她那么多磨难。
她该有多难过,最后的家人啊。
高礼阳手机屏幕亮着,对话框里输入了一段文字,但是没有发出去。
还是见面吧。
“怎么样了?”
“还是不肯去休息。”杨锦扬叹了口气,端着冷掉的饭菜,只动了一点点。
张丽霞看着周玺一身孝服跪在草席上,那么单薄,动都不动,好像整个人的魂儿都跟着徐书兰走了。
杨锦扬昨天本来送周玺回来,开车就走了,但是刚进市区接到张丽霞的电话。
钟一男回来了,他一个人。
钟一南告诉他们,徐书兰早就计划好了,在旅途中,能走到哪就走到哪,她不想让后辈们最后是看见她躺在病床上走,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减轻她走给大家带来的痛苦。
尤其是周玺。
当初小周玺和她爸出车祸,她被她爸护在怀里,亲眼看着她爸一点点没了呼吸,整整两个月没有开口说话,即使做噩梦痛的浑身是汗,都没有出声。
徐书兰怎么敢再让周玺再看见一次呢,再来一次,周玺会崩溃的,一辈子噩梦缠身,太残忍了。
她知道没让周玺看见她最后一面何尝不是残忍,但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周家没什么亲戚,徐书兰也没有家人,一场丧事来的基本是些朋友学生。
秦婷回来的时候,看着满堂白色,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第二次。
当初这个家庭也是幸福美满的,她有一个优秀的丈夫,温和的婆婆,可爱的女儿。
她和周玺爸爸,周怀砚,过得不错,虽然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是也是细水长流,相敬如宾。
周怀砚是工程师,她是舞蹈家,是后来她受不了夫妻俩各自因为各自的工作常年分开,聚少离多,经常吵架,但是双方都心知肚明,这是死结。
在周玺满六岁,就是儿童节的时候,周怀砚正好放假,从几千公里赶回来给周玺过生日。
那天也正好是周玺上台表演,表演结束后,周怀砚带着穿白色公主裙的周玺去吃饭。
路上发生了车祸,大卡车失灵撞上了他们的出租车,很严重,周怀砚死死护着周玺,但是自己当场就没了。
周玺一身白色裙子被染红,耳朵和手也受了伤。
徐书兰承受丧子之痛,她承受丧夫之痛,周玺承受丧父之痛,谁都崩溃,这个好好的家庭,失去了主心骨。
再后来她去出差的时候遇到了现在的丈夫,她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受不了后半辈子只有女儿,婆婆,没有丈夫的陪伴。
她问过周玺愿不愿意跟她走,周玺说想陪奶奶,最后她走了,组成了新的家庭,又有了一个女儿。
但是她没想到徐书兰也离开了,这个家最后只剩下周玺。
“周姐,节哀。”
“谢谢。”
周玺头都没抬,只是稍微侧身,手里的烧纸又丢进铁盆里。
下一秒,周玺被拥入一个结实的怀抱,她知道是谁。
“你怎么来了?”
高礼阳松开周玺,拿了几张烧纸也丢进去:“陈喻告诉我们的。”
“周姐,节哀。”路子盛跪下来拜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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