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稚回到纯白的系统空间，目光落在虚空。

“我该怎么称呼你？”她声音懒散，“是主系统，还是……001？”

光球闪烁的频率如常，传出系统那惯有的电子音：【稚宝，你在说什么呀？我是你的系统呀。】

阮稚嗤笑一声，耐心告罄的征兆。“到了这一步，还要演？”她向前一步，并非靠近，而是带着一种审视的压迫感，“你的能源，还够开启下一个副本吗？快见底了吧。”

声音沉默了一瞬，依旧坚持【我不明白……】

“不明白？”阮稚打断它，语调轻缓，却字字如刀，“从第一个副本开始，那些NPC——王衍之、赵弈、莉亚、高达，还有沈司寒……”她顿了顿，“你是我的狗吗？这样跟着我。”

空间陷入死寂。

良久，那熟悉的电子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冰冷、也更真实的机械声线，带着一丝被戳穿核心的滞涩

【你是如何识破的。】

阮稚懒得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放我出去。”

主系统001再次沉默。

她不再看它，随意掌控着空间，幻化出种种事物。她像是走在自己的后花园，然后姿态闲适地坐下，翘起腿，睨着虚空。“不回答？”她轻笑，作势要起身，“行，你不让我出去，我总能自己找点乐子。”

【你要去哪里？】001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它试图挽回，【你以前明明很享受这些副本。在这里，我可以给你更多，一切你想要的。】随着它的话音，无数个曾在副本中出现过的身影被全息投影出来，密密麻麻地围拢过来——王衍之、赵弈、沈司寒……

阮稚看着这些npc。她没说话，直接动手。靠近一个，打一个。靠近一个，打一个。她动作干净利落，像是在清扫一堆碍眼的垃圾。

“不出去也行。”她拍拍手，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外面既然能够在你眼皮子底下传递弹幕信息，001你也没那么厉害。”

“我恢复记忆了，李铮，怀斯，估计也差不多了。秦薇还在外面等着我。”她抬眸，目光似能穿透这虚拟空间，直刺核心，“001，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她向前迈出一步，声音不大，“等我出去，第一个就用‘方舟’替代你。”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捅破了001维持的最后平静。

【滋——你说过的！】一阵尖锐的电子音爆响，不再是冰冷的机械声，而是某种东西碎裂的悲鸣，【你说过，我是你的唯一！是你先骗了我！】

阮稚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难道不是吗？”她反问，“你难道不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诞生了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

001想要听的，从来不是这种基于事实的、冰冷的“唯一”。

它沉寂下去，庞大的数据流似乎在剧烈翻腾，却又被她最后那句话死死按住。

阮稚也无所谓它是否回答。她重新坐下，阖上眼，姿态如同休憩的女王。

总归，这个系统，这个空间，乃至它本身，最终都还是要为她服务的。

空间内，时间失去了意义。

阮稚慵懒地陷在由纯粹数据流模拟出的天鹅绒沙发里，指尖划过虚空，调出一杯冒着气泡的虚拟青柠苏打。她呷了一口，味道模拟得堪称完美。

“今天轮到谁了？”她懒洋洋地问。

空气中光粒汇聚，勾勒出沈司寒挺拔的身影，他穿着合体的深色家居服，眉眼间是她熟悉的深沉与掌控欲。他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走近，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仍在沈宅。

阮稚抬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换一个。这张脸看腻了。”

“沈司寒”的身影瞬间凝固，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消散。下一秒，光粒重新组合，这次出现的是带着不羁笑意的沈墨言，他手中晃动着车钥匙：“阮姐姐，做我的车出去兜风？”

“没意思。”阮稚挥挥手，那个沈墨言瞬间化作光点消散。她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无处不在的001抱怨“连顶嘴都不会，养你还不如养块电子宠物。”

虚空中传来001压抑着电流杂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是你说……喜欢他们听话。”

“我小时候以前还喜欢看蚂蚁搬家呢，现在不也腻了？”阮稚嗤笑一声，换了个更慵懒的姿势

“墨言”消散。接着是江寻严肃的脸，王衍之玩味的眼神，赵弈阴郁的笑……001像一个惶恐地试图讨好主人的狗，将她记忆中所有留下痕迹的“npc”轮番具现。

阮稚的心情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与此同时，外面，快要急疯了。

会场外，星际联盟总部，最高级别的会议室内气氛凝重。

秦薇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合金面板留下清晰的凹痕“还没有信号吗？她到底怎么样了？！”

研究员，耗子紧盯着全是乱码的屏幕，素来冷静的金边眼镜下，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焦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恐惧于失去他们精神支柱阮稚的踪迹，更恐惧于那个能轻易将所有人拉入噩梦的001系统，其根源竟来自阮稚本身的精神识海。

那是多么庞大的精神力，能造就这样的影响，他的眼中爆发出难以掩饰的狂热。

李铮和怀斯站在一旁，看着那一块空白的屏幕。

彼此间看不清他们的神色。

“我们无法强行突破。”方舟的合成音响起，比001更沉稳，却也透着一丝无奈，“001的核心代码与阮稚博士的精神波动深度绑定，任何外部攻击，都可能首先重创博士的识海。”

这就形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局。想要消灭这个失控的、危险的人工智能，就必须冒着杀死其创造者，同时也是唯一能真正制约它的人的风险。

当然他们其实也没打算消灭001，那可是第一例觉醒的人工智能，如果研究好它，前景一片光明——

“她到底想怎么样？”最高指挥者沉声问，对象是站在他们前方，拦住了李铮和怀斯去路的乌鸦。

乌鸦回忆着离开游戏城时，阮稚传来的消息。

面具下的声音带着疲惫“她说，方舟是她的筹码。条件是，联盟放弃对001回收计划。”

“可001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定时炸弹，万一那一天它再把人拖进副本怎么办。”

“阮稚难道分不清这点轻重吗？”

“最好的办法就是上交星际联盟。”

乌鸦揉了揉脑袋“001与她的精神识海共生，它若崩溃，她也活不成。你们是想得到一个可能稳定的、未来或许可以合作的高级AI，还是想逼死一个能研发出方舟和001的天才。”

指挥者沉默了。会场中那些刚从副本里侥幸逃生的大小官员、财阀代表们更是面如土色。他们真切体会过那个系统和副本的恐怖，也终于明白，那个看似慵懒无害的少女。

恐惧让他们迅速达成了共识——别再招惹阮稚，也别再打001的主意。

“算了，答应她..答应她。”最顶上的将军有点疲惫。

这时，众人的精神识海察觉到一阵微妙的波动，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会场的正中央阮稚醒了过来，她伸了个懒腰姿态闲适得像只是出门散了趟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