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家养父把陆青戈带进那间屋子时，铁锈门锁的声音，像根钢针刺进了她的耳膜。

房子比她想象的更破。墙皮掉光了，露出霉黑的砖头。青苔顺着裂缝长出，像张狰狞的网。窗玻璃碎成了星星点点，风卷着山雾进来，带着猪圈的臭味。她后来才知道，这房子本来是用来养猪的。地上的粪块还是黄色的，踩上去黏糊糊的。

“哭啥？”养父朱伍仔甩上门时，瞥了她一眼，“比我当年强多了。”

陆青戈没说话。她盯着床角那床发黑的被子。突然想起了家里的鹅绒被，妈妈常说，晒过太阳的被子有阳光的味道。可这里的“阳光”，却是腐臭的，混着霉味和尿骚，熏得她胃里翻涌。

她想那天要是**该多好。被拐的路上，人贩子的摩托车摔进沟里。她额头撞到石头上，血糊了半张脸。可没死成。人贩子骂骂咧咧地把她扶起来，然后卖给这对中年夫妻——朱伍仔和林秀芬。

林秀芬常说：“女娃是来招弟的。”她总在院子里摆香案，供着红脸关公和歪脖子送子观音，香灰积了半寸厚。陆青戈不得不穿红布做的“引男衣”，胸口别着褪色的符咒。他们说，“沾了女娃的晦气，菩萨才肯送儿子”。

当年，我来这儿时，比你还小两岁。某个暴雨夜，林秀芬蹲在灶前烧纸钱。火星子照着她脸上的疤。“我亲爹把我卖给坏人贩子，换了一半袋米。那家人想要儿子，我天天蹲猪圈吃剩食，跟你现在一样。”

陆青戈缩在角落，铁链子磨得脚踝生疼。她第一次看清养母的脸：眼角有道旧疤，从眉骨划到下颌，像条狰狞的蜈蚣。那是她当年逃跑时，被原买家拿镰刀砍的。

"后来呢？"她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后来？”林秀芬把纸钱往火里塞得更紧，“我怀上大娃，是个女儿。他们把娃扔到后山，说‘不吉利’。”

我跪在雪地里哭了三天，后来怀上第二个孩子，是个儿子。他们终于把我当人看了。“她”转头盯着陆青戈，眼神像淬过毒的针，“你懂吗？女娃就得熬，熬到生出儿子，才有活路。”

从那以后，**成了“规矩”。陆青戈打碎一个碗，林秀芬拿起皮带抽她。边抽边喊：“我当年打碎一个碗，被关在柴房饿了七天！”她不肯穿“引男衣”，朱伍仔就用铁链锁她手腕。说：“我当年想跑，被打断过腿！”

山村里的童谣，在夜里飘进来：“女娃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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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苦呀生来就是赔钱货……”陆青戈数着星星掉眼泪想爸爸妈妈的脸想哥哥给她编的草蚂蚱。可山风带着童谣灌进破窗像无数只手掐住她的喉咙——原来这里的每个女人都是从“赔钱货”里熬出来的。

半年后林秀芬又跪在香案前烧着符咒。这次她怀了第三胎肚子鼓得像个大面锣。陆青戈被按在祭坛前膝盖压着碎瓷片疼得直打哆嗦。突然狂风大作蜡烛“噗”地灭了符咒被吹得满院子乱飞。

“是她！”林秀芬尖叫着扑过来指甲掐进陆青戈的脖子“你克我！你跟当年的我一样克！”

那夜陆青戈被关进铁笼饿了三天。她蜷在笼子里听着林秀芬在外屋哭：“当年我克**大丫头现在又要克死这个……”声音越来越小夹杂着朱伍仔的叹息：“算了都是命。”

她以为自己要**。直到笼外响起细细的声音："姐姐醒醒。"

是那个新来的妹妹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妈妈说你是坏姐姐”她把红薯塞进笼子缝里“可我觉得你跟我一样都是被捡来的。”

陆青戈啃着红薯眼泪掉在焦黑的皮上。这时朱伍仔和林秀芬搬着椅子过来了。林秀芬的眼睛肿得像桃子手里拿着块蓝布——那是陆青戈被拐时穿的外套人贩子给的。

“我叫朱伍仔。”男人搓了搓手声音忽然变软“我八岁时被抓来在牛棚里睡了三年。”

林秀芬摸着陆青戈头发上的血痂手指抖得厉害：“我当年逃跑被抓回来他们说‘女娃跑了就打断腿当猪养’。我不敢跑了……所以看你跑就害怕……”

风从破窗里钻进来吹起林秀芬的衣角。陆青戈才发现她裤脚遮着的脚踝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跟自己手腕上的铁链印记完全一样。

山村里的月亮升起来了照在铁笼上

陆青戈没说话。她看着妹妹蹲在笼边正在用草叶编蚂蚱。这跟哥哥当年给她编的一样。

远处飘来童谣这次不一样。妹妹在小声跟着唱可最后一句变了：“女娃女娃莫怕呀总有一天会长大”

陆青戈的脚轻微地抽了一下。

你听我说吃了饭才有力气活活着就有希望能做你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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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戈慢慢抬起头，眼皮肿着，脸颊上是干掉的泪。

养父问：“你拐卖出来多少时间了？记得不？”

陆青戈说：“快3年了。”

你不想回去吗?

陆青戈说：“我忘记了我家在哪了？我在这过的挺好的。“

养父：“呵呵.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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