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冷郁权臣后》
魏璋的目光停在妾书上,眉心微蹙,“问这些作甚?”
他平日里很不喜欢旁人太多过问他的事,这一点薛兰漪很清楚。
可薛兰漪心有疑惑,大公子看着那般慈善,为何会针对他俩?
她亦觉得现在她和魏璋的心已经靠得很近了,没必要拐弯抹角暗自揣度。
“我只是想更懂你。”她的脸贴近魏璋心口,如兰气息透过衣料,堪堪喷洒在胸腔处。
魏璋回眸望她,她窝在他怀里十分诚恳地举手起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去乱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怕他不肯说,又信誓旦旦道:“要不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做交换,如此我们相互保守秘密,你就不用担心秘密泄露了呀。”
魏璋觉得好笑。
想要防止信息泄露,他有的是更简单更安全的法子,哪用得着这种虚无缥缈的誓言?
许是誓言过于滑稽,他搁了笔,难得闲适地仰靠着椅背,“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幼时有人送给兄长一处宝藏,本该他入洞穴取宝的,不过昭阳郡主不喜欢他弄得满身脏。
于是,我就替他入穴,遗憾的是洞穴里没有珠宝,只有蓄势以待的豺狼虎豹。
我就把那些个魑魅魍魉都杀了,断了他们的舌。
杀业太多,报复的人就多,这很正常。”
他了了几字,云淡风轻。
可薛兰漪以为一个孩子遇到豺狼虎豹,第一反应是逃,是呼救,而不是争斗。
除非逃生之路被人堵死了,或者外面的人不肯施救,才不得不拼死一搏。
薛兰漪知他偶然会在噩梦中强烈痉挛,只怕就是那些“豺狼虎豹”对他做了什么。
他不信她的誓言,也与此有关吗?
薛兰漪愣愣地不出声。
魏璋见她呆傻在原地,摇了摇头,“知道怕,就莫要再打听对自己无益之事。”
“我不怕。”她忙攀住了魏璋脖颈,“你还没问我的秘密呢。”
魏璋并没兴趣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起身抱她回榻。
她忽地仰头亲了下他的脸颊,“我的秘密就是:不管云谏经历过什么,只要他一直只喜欢我一人,我便也会一直只喜欢他。”
“我的誓言保真!”她歪着头,笑得眉眼弯成了月牙,却又不像镜花水月那般难以触摸。
一切都真实得不像话。
仿佛只要驱散缭绕着月的烟云,就可以真的揽月入怀了。
魏璋眸色微波,自抽屉里取出一支发簪,递给了薛兰漪。
“又送我礼物啊?”薛兰漪倒不客气,兴致勃勃接过来,“是补偿我的南珠耳环吗?”
魏璋没应,只道:“这是防身的暗器。”
玉簪是可以抽开的,如同一把小巧的匕首,簪身锋利细长。
薛兰漪此番遭了大劫,未来在魏璋身边免不了还会血雨腥风,是该有件趁手的暗器防身才是。
她发现这发簪特意用了她喜欢的百合纹饰,镂空雕花形制轻便又好看,是用了心的。
昨儿夜里,她就见他伏案画图纸,原是为了给她做发簪。
薛兰漪心里漫出一丝甜,把发簪递回他掌心,“要云谏帮我戴。”
“别闹。”
“不管!”她素面朝他,俏皮地耸了耸鼻尖。
月亮的距离咫尺可及……
而另一边,光影陆离的森林,一处隐蔽的小木屋里。
元懿徐徐睁开眼,看到站在草榻边的魏宣,赶紧起身行抚胸礼,“抱歉将军,没能帮到你。”
“是我该跟你说声抱歉。”魏宣压了下手示意她不必起身,反恭敬地朝元懿叉手以礼。
魏宣逃脱锦衣卫追捕后,便秘密赶往大荒山。
谁知大荒山里藏匿的兄弟几乎全被魏璋抓走了。
幸而元懿养的蛇有灵性,魏宣通过蛇的指引找到了被活埋的元懿,才救下她一命。
“是我考虑不周,连累了公主。”
“是魏璋过于阴狠!”元懿银牙咬碎,“我要去圣上面前告发他!”
“公主稍安勿躁。”
眼下,盛京上下都在传魏璋要娶元懿,这桩婚事对魏璋登顶首辅之位大有助益。
不会有人相信魏璋在这个时候杀害元懿,反而更会相信元懿联合旁人污蔑魏璋,这也是魏璋肆无忌惮的原因。
“公主还是早些随他们回西境吧。”
魏宣望了眼身后几名壮汉。
他们就是囚禁漪漪不成,反被魏璋追杀的幸存者。
若非他们临时起意要杀漪漪,老实依照魏宣的计划行事,一众人早就顺利与太子汇合了。
又怎会弄到同僚被抓,漪漪重新回魏璋身边的结局?
魏宣心里五味杂陈,不懂这些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们到底作何想法。
几个壮汉躲在木屋角落,尴尬地摸着鼻子,不敢说话。
各怀心事,一室静默。
“都不说吗?”
角落处,太子的贴身侍卫江祺站了出来,“都不说那我来说!我的话魏将军定不爱听,但咱们早晚得把说清楚咯!”
江祺走近魏宣身边,对着他一字一句道:“魏将军须得尽早看清一件事:李昭阳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魏璋的侍妾薛兰漪!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对魏璋爱得死心塌地,恨不得把命给他。
我等怎敢让她去见太子?若万一她把太子的行踪告诉魏璋怎么办?”
江祺的话戳在魏宣心窝上。
魏宣隐在袖口的手轻捻余香。
明明昨日他还与她策马同游,今朝她又像一缕烟从他身边流走了。
魏宣心口亦闷着一口气,“只要漪漪见到太子,真相大白,她又岂会出卖自己的弟弟?”
“她现在不就出卖我们,给魏璋指路了吗?”
“不是你们先对她起了杀心?”
魏宣与江祺话赶话,最后又是一片沉默。
他无法否定其他人对太子的考量,可是他们从未跟他商量过就擅自下了死手。
魏宣深吸了口气,“无论如何漪漪是无辜的,你们这种做法是否有违君子之道?”
“谁不无辜?”江祺双目赤红,指着角落众人,“他媳妇不无辜吗?他爹娘不无辜吗?他为了保护太子断了一臂,他不无辜吗?”
追随先太子的人,谁不是抛头颅洒热血豁出身家性命?
为什么要让薛兰漪这个不稳定因素接近太子?
太子有分毫差池,他们这些年的牺牲又算什么?
“太子将来必会重新起势,重兴新法,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坏了大计。”
江祺不是不能理解魏宣的难,所以他们才没把绑架薛兰漪,威胁魏璋的计划告知他。
他拍了拍魏宣的肩膀,“断尾方能求生,李昭阳已经背叛了我们,你只当她死了吧。”
众人纷纷摇头叹息,离开了。
没有人对明日黄花的李昭阳感兴趣,只有魏宣孤身站着。
窗前,斑驳的树影摇曳,晃得他生了青胡茬的脸忽明忽暗。
良久,讷讷出声,“她分明,还活着。”
他不会放弃她。
夕阳西落,魏宣拍了拍肩头的尘埃,给众人留下一封信,离开木屋,往盛京的方向去。
“魏璋明日纳妾,你应该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身后响起周钰的声音。
紫衣郎君抱臂倚靠在树下,叫住了他。
魏宣回望。
他当然知道城中重重陷阱在等着他。
可是,漪漪现在里外不是人。
太子党弃她,魏璋骗她。
她身旁空无一人,他必须走到她面前,站在她身边。
“我自有办法带漪漪走。”
魏宣颔首以礼,“劳烦你告诉他们,让他们带太子和元懿公主回西境,以待来日。”
太子这三年一直跟魏宣生活在西境。
此次回京,是因为大家觉得时机成熟,联系到老太师,想借老太师的力量东山再起。
可眼下,魏璋已经把他们拦在了城门外,再贸然行进,得不偿失。
“让他们回去吧,你也回府,别再来了。”
说罢,魏宣朝烈日灼痛双眼的方向而去。
逆着光,孤身走进竹林深处。
“抱歉。”周钰扬声道。
他身后有周氏全族,所以早就不再追随太子了,自然也不能明面上帮魏宣太多。
他们一众人常讽刺魏璋卖友求荣,倒戈当今圣上。
但其实他们又是什么不屈不挠之辈呢?
当年挥斥方遒的少年,如今也只有魏宣未折脊骨了。
周钰不知他是在坚持新政的理想,还是在坚守昭阳的理想。
也许都有吧。
周钰一时感慨,却又无能为力,“若是……若是明日你不得归,我会帮你照料昭阳,起码保证她身体健康。”
魏宣停步,侧过头来浅浅一笑,“还有,长命百岁。”
恍如隔世之感袭来,周钰忽地模糊了视线,也笑:“是,长命百岁!”
他将手举过头顶,以举酒盏的姿势敬他独去的背影。
可惜他没有食指。
这动作看起来好滑稽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低哑地自言自语,“祝我们的昭阳小郡主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祝我们的昭阳小郡主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耳边仿佛又响起五个少年明朗的祝祷声。
十多年前,秦河边竹轩内。
六只酒杯碰在一起。
周钰便是这般高举酒盏,一饮而尽,“祝昭阳生辰快乐,长命百岁啊!”
“周钰你怎么这么敷衍?你瞧瞧宣哥给昭阳写的生辰祝语,再看看阿璋,人不爱说话呢,都比你说得好!”
他们六人中,陆麟总是话最多的那一个,一天到晚仿佛总拿着个大喇叭对着他的耳朵指指点点絮絮叨叨。
他上树,陆麟也上树,他爬柱,陆麟也爬柱。
总之,就爱不停在他身后说要参他这个,参他那个。
谢青云呢,永远握着竹简奋笔疾书,什么都要记,恨不得把他们的窘事也全部撰进稿里。
魏璋最乖,小大人似得披着黑色披风,双手搭膝坐在竹亭角落,时不时压一压手,示意两边息怒。
至于魏宣,昭阳在哪,他就黏在哪,半刻舍不得分开。
周钰被陆麟唠叨得头疼,猴儿一般钻到了魏宣和昭阳中间,搭着魏宣的肩,冲着昭阳嬉笑,“小昭阳,你说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不好吗,怎么就敷衍了,陆麟就是没事找事对吧?”
“让你总逃课不好好温书,连句好听的吉祥话都凑不全,倒怪旁人。”
昭阳冲他皱了皱鼻子,“你们几个啊,每年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翻来覆去的陈词滥调,听都听烦了,今岁我要换一个愿望!”
“什么?”少年们齐声问。
人年少时好奇心总格外重,一个生日愿望,也能引得每个人眼神放光满怀期待。
昭阳扫视着一群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少年,目光落在魏宣身上时,红了耳尖,“不说!”
少年们泄了口气,偏周钰最机敏,长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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