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死后的第十年》
随着他话音落下,天地间倏忽有光。
下一瞬,一把通体笼罩着白光的灵剑自山崖上飞下,直直向着风澈而来!
剑光撕开一线天,山崖之上,狂笑不止的鬼修少年和拼死赶来的风岚,全都怔愣住了。
——那是曾经名动整个修真界的天下第一、松枫涧首徒风澈,上辈子唯一的本命剑。
灵剑,不问天。
呼啸的风声自耳畔掠过,不问天剑刃发出清越的嗡鸣。剑身以比风更快的速度向下飞去,在风澈身下轻轻一托,止住了他迅疾的下落趋势。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在此刻远去了,只剩下身下三尺薄刃传来的触感是真实的。风澈仰躺在剑身上,怔怔看着头顶混沌一片的天空,喘匀一口气后,翻了个身,单膝半跪,稳住了身形。
风扬起他耳边的鬓发,未愈合的伤口还在淅淅沥沥往下滴血。他垂眼看着身下散发着莹莹白光的灵剑,胸前的滚烫让人分不清来自于何处。
良久,他抬手在剑刃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一下,笑道:“不问天……好久不见,来得可真及时啊。”
不问天发出一声回应似的清鸣,银白透亮的剑身优美依旧,一如前世。
风澈不知道不问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有一件事却是可以确定的。
不问天依旧听召于他。
这是他的剑,现在,回到了他的手里。
澎湃精纯的灵力在剑身中流转,灵剑起风上行,很快便带着他回到了他坠落的那片山崖之上。
山崖上碎石狼藉,断裂横生。少年鬼修身上的黑雾失控般抖动起来:“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不问天为什么会到你那里去……我师兄的剑为什么会到你那里去?!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问天悬停在山崖三尺之外,风澈单膝点剑,缓缓站了起来。
他一身红衣早已破烂不堪,层层叠叠的血迹在衣料上交叠蔓延,原本高束的长发散落在肩,左胸、腰侧、左臂三个骇人的血窟窿,单是看上去,就已足够触目惊心。
可他依旧站得很直,很稳。
他低头俯视着崖边状若癫狂的少年,半晌,低声问:“你觉得,我是谁?”
有灵之剑,通常都会认主,更遑论是不问天这种品级的灵剑。而认了主的灵剑,便像是与剑主神魂相通,绝不会有认错的可能。
因此,在不问天响应了他的召唤,飞剑出鞘下去接住他时,一切就都已经不言而喻了。
但少年依旧不信。
巨大的空茫、震异过后,缓缓升起的,是某种彻骨的恐惧。
“不可能,不可能……”他连退数步,神经质地摇着头,“师兄明明在我那里,和我在一起……他告诉我师兄死了,他们都说他死了……”
所以他才那么努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复活师兄;所以他才杀了那么多人,用他们的躯体去修复师兄的尸体……
所以他才不惜用自己的神魂、用自己的一切去赌,拼着魂飞魄散五脏爆裂也要发动邪术,把面前这个人困死在这里!
少年身上包裹的黑雾失控般涌动起来,像是一头触手被挤压到了极点、濒临爆发的怪物;紧接着,那些黑雾突然发了疯般,以排山倒海之势,不顾一切地向风澈攻去!
汹涌的黑雾裹挟着最前方那一粒血滴似的身影,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其吞没。极致的嘶吼归于静寂,风澈足尖一点,从不问天上一跃而下,回过身,平平朝前递出了一剑——
只是一剑。
没有浩荡的灵力,没有激烈的杀气。
但是。
这一剑,足矣。
不问天剑身四两拨千斤地挡开了少年的攻击,风澈本就无意伤他,剑刃并未直指要害,而是以无形的剑气,破开了少年那一身鬼气凝成的黑雾。
仙盟剑气,专克妖邪。黑雾乍一碰上不问天送出的剑气,好似一滴墨倒入了清水中,深海般庞大涌动的浓黑猛地一滞,仅在顷刻间便化开散去了。
可是,在看清黑雾之下露出的那张脸的那刻,风澈却蓦地一怔。
那是一张少年人的脸。
眉如远山,目似点星,在风澈上辈子的记忆里,这张脸一直是鲜活好看的。
然而此时此刻,乍一映入眼帘的,却是大片黑红的血块。
眼眶,口鼻,双耳……强行使用邪术催动八方剑阵,反噬之下,鬼修少年竟早已经脉爆裂,七窍流血了。
因此,风澈第一眼竟险些没能认出。
这是上辈子那个最爱黏在他身边,整日缠着他练剑的小师弟。
“我,我不信……”少年口中又吐出一大口黑血,瞳孔已几近涣散,却仍旧死盯着风澈手中的剑,“那是我师兄的剑,你还给我……你还给我!”
风澈只死死盯着那张脸。
上辈子最爱笑爱闹的小师弟,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一声声叫“师兄”的小师弟,在自己面前自爆经脉而死之前,便是这样一副满脸是血的模样。
十一年。
疏忽生死,物是人非。
万事万物似乎都在此刻坍塌为苍白的死寂,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闭了闭眼,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这是我的剑。小梧,我……”
“你胡说!你想骗我……我不信!我不……”
少年的话音在下一瞬倏地止住了。
沙尘飞扬的天地之间,只见风澈骨节分明的手覆上了那张银质面具的边缘,接着,将它一寸寸揭了下来。
倏而风起,吹动一袭红衣。
面具之下,露出了那张少年朝思暮想的脸。
眉眼清俊,轮廓修挺。
一如往昔。
十二年前云生结海楼外馥郁的海棠花香仿佛再次扑面而来,恍惚之中,他好似又听到了少年人尚且天真的嗓音在一声声喊:
——“师兄!”
云生结海楼外,繁花遍开如海。周应梧站在花海间那棵最大的海棠树下,朝着树上喊道:“师兄,不墨川的人来了,师叔和师姐他们都在到处找你,叫你过去呢!”
风澈腰间挂着一个小酒壶,斜倚着树干,一条腿松松架在另一条腿上,正悠然躺在满树海棠花间。闻言,眼皮掀开一条缝,道:“不去。”
周应梧一早就知道自家师兄是这个德行,只是这次毕竟涉及十二年一度的仙盟大比,还是忍不住挠了挠头,问道:“师兄,你真不去啊?下个月仙盟大比就要开始了,我看这次的排场可大了,万一之后师叔怪罪……”
风澈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懒散:“怕什么?有师父在,师叔怪罪不了什么的。再说了,这种场面我本来就不擅长应对,二师妹靠谱,有她在就足够了。你就跟师叔说,我昨夜喝多了酒,眼下正头疼得厉害,实在去不了就行。”
周应梧:“……”
师兄不愧是师兄,他都可以想象师叔听了这话,脸色会有多黑。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挣扎道:“师兄,我来之前看到柏师兄也在,你不想去见见他吗?”
“柏初云?”风澈笑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他?他肯定是被强拉过去装模作样的。对了,你记得帮我转告他一声,让他结束后来云深结海楼找我,今晚我请他喝酒。”
周应梧:“…………”
二门间的见面会没工夫去,下山喝酒倒是十分积极。
他看风澈这副模样,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劝不动的,终于“哦”了一声,识趣地转身走了。
走之前,还没忘小声地补了一句:“那,师兄,今晚我给你打掩护,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一屉花满楼的点心?”
风澈大笑着摆摆手:“行行行,没问题。”
周应梧走出一段,又回头道:“要桂花味儿的!别弄错了!”
春日里光景正好,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梢洒在脸上,带着点些微的痒意。风澈满口答应地忽悠走了他,解下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茂密花树中,一片芳香盈袖。就这样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到树下传来隐约的风声,听上去,像是有什么人在树下练剑。
云生结海楼在松枫涧的最深处,位置偏远僻静,加之外围一圈花海掩映,平日里少有人来。
是什么人,会跑到这个地方来练剑?
风澈掀起眼皮向下看去,在重重掩映的繁花中,看到了一道素白的身影。
哟,看这服制,居然还是不墨川的人?
他顿时来了点兴趣,微微支起一点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些。这一看之下,他很快就发现,这少年于剑术一道上,居然颇有两分天赋。
对方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眉眼清俊,一头长发规规整整束在脑后,身上的服饰也都打理得干净整齐,手中握一把长剑,正在练习最基础的剑招。
剑招虽然基础,却最能看出名堂来。毕竟所有高深的剑术,拆分开来,都是由这些基础的剑招组成。刺、挑、劈、抹,每次挥剑时的角度和下盘的扎实程度,都会影响剑招最后使出的效果,可谓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而此刻树下的这个少年,下盘却极稳,手中的剑,同样也极稳。那把剑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每一次挥剑的节奏,都已与自身的运息吐纳融为一体。
练了一阵基本功后,少年稍作调整,开始练起了不墨川的内门剑法,“天下皆白”。
不墨川的剑法本就以轻巧灵动著称,剑气带起落英缤纷,少年身形极为流畅漂亮,风澈津津有味地看了一阵,终于逮到了一个小瑕疵。
这样好的苗子实在难得一见,他忽然起了玩心,先是捏了个隐身诀,隐去了自己的身形,接着随手摘下一片海棠花瓣,对着少年略微倾斜的左腕飞去。
飞花贴着手腕擦过,少年手中剑锋急转,转身喝问道:“谁?!”
风澈抛了抛手中的酒壶,斜卧在花树间,笑了笑,没有出声。
少年四下环顾一圈,未见到人影,便以为之前的飞花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稳了稳气息后,重新练起了剑。
这一次,风澈索性纵一缕风,卷起地上的落花,去绕他的剑锋。
风卷着落花,蝶戏花似的随着少年的剑锋一起舞动,忽远忽近,忽上忽下,灵动轻盈。
少年动作一顿,这下无论如何都知道是有人在戏弄自己了。
但是,这似乎又和以往那些带着恶意的戏弄不太一样。
风越吹越盛,亲昵地绕过他的手腕,腰间,卷起的花瓣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几乎将人的视线迷离。
少年舞剑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风澈无声勾了勾唇角,引着被风卷起的花瓣,缓缓在少年身前凝聚出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手中同样持一把花瓣汇成的长剑,身形仪态竟与风澈有七八分相像,虽然没有服饰五官,却十分生动,仿佛真的活过来了一样。
人影先是用手中花瓣凝成的长剑,玩闹般碰了一下少年的剑刃,接着翩然转身,舞起了方才少年练的那套剑法。
落花随风翻飞,人影的一招一式皆是十分流畅利落,似风似雪,却自带一股难以忽视的锐气,完美得就仿佛这套剑法就是为他而生的一般。
少年怔怔看着,回过神来时,已经不自觉地随着人影动作起来。
起手,回身,长剑破空。
春日的阳光在花树下投下两片斑驳的阴影,剑影交错间,少年白净的衣袂共海棠飞舞,一白一红,如两只交颈的鹤。
而每当他的剑势稍有走偏,便总会有一缕清风绕住他的手腕,提醒着他,指引着他,稍纵即逝,若有似无。
从第一式“一点素心”,变招“万丈红尘”,随后剑势由缓转急,剑走偏锋,最终斜出一剑,是一式“惟余莽莽”。
这最后一式原本剑意沉稳,暗含空茫之感,通常用作收尾卸力,并非锋芒毕露的攻击招式;然而收剑之前,那道人影却忽然变招,一个轻巧的转身后,手中“剑锋”直直朝着少年刺来——
少年一愣,下意识想要横剑格挡,手刚抬到一半,却在下一刻,无意拥住了一场盛大的花雨。
飒——
满目春色中,唯有香风扑面。
落花汇成的人影倏而散在空中,轻柔的风卷着花瓣,拂过他的脸颊、发梢,纷纷扬扬,落了他一身,像一个既轻且薄的梦。
明艳赤色沾上少年如墨的黑发和雪白的衣襟,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听到身后的海棠树上,传来了很低的一声笑。
“精彩,精彩!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从重重花影间传出,十分灵动好听。少年立刻转头循声看去,却依旧一个人影也没看见。他眼睫一颤,像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些,望着海棠花树出神片刻,才低下头去,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晚辈宁微岚,多谢前辈指点。无意至此叨扰,还望前辈见谅。”
细看之下,风澈发现这少年模样当真十分俊美秀逸,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已自有一番清风明月的沉稳气质,比自家那些咋咋呼呼的师弟不知要乖巧多少。
再加上这一身用剑的天赋,叫他越看越觉得喜欢;而他一喜欢,就忍不住想要多逗逗对方,又开始满嘴胡扯:“无妨,无妨。我呢,是这棵海棠花树的花神,平日里不会轻易现身。刚才是看你这剑练得不错,甚合我心意,故而随意提点了一二。说起来,也算你我有缘。”
听到他这么说,少年抬起头,一双深黑的眸子里落进了星点细碎的光。空气中隐约浮动着一股微醺的酒香,他仰头看着这一树繁花,道:“……原来如此。晚辈宁微岚,见过花神前辈。”
风澈笑道:“不必不必,别这么拘束。那什么,你是不墨川新收的弟子吗?我之前似乎并未见过你?”
宁微岚颔首:“是。晚辈……是两年前拜入的山门。”
“这样啊。”风澈又问,“我看你天赋很好,十分难得,不知你师父是谁?”
宁微岚轻轻摇头:“晚辈只是外门弟子,尚未拜师。”
作为统领整个仙道的仙盟,四门常年会收容一些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又并非全无天赋的凡人子弟入门,为外门弟子。
通常来说,外门弟子以此身份留在仙盟四门内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年,三年之后,若是还无长老愿意将他收入门下,便只有下山,回归凡尘。
风澈奇道:“你这等天赋心性,竟然两年了还没有拜师?不墨川那些老头儿是都眼神不好吗??”
宁微岚被他的话逗得笑了一下,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解释什么,犹豫片刻,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风澈只当他是有难言之隐,没再追问,话音一转道:“所以你偷偷跑到这里来练剑,是想在仙盟大比上有所表现,好叫不墨川的哪个长老能将你收入门下?”
“……嗯。”
“那你尽管放心!”风澈一拍大腿,坐直了身,保证道,“以你的天资,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假以时日必将有大成就。即便万一,万一不墨川那群老头真瞎了眼没收你,那你就到松枫涧来,我让我……我让松枫涧的掌门亲自收你为徒!”
闻言,宁微岚目光闪动,再次抬起头来。风吹花起,少年目光落在花树之间,语气认真:“前辈说的,可是真的?”
“我乃堂堂花神,我说的话,自然是真的!”
宁微岚喉间滚过一声笑,低声应了句“好”。风澈晃了晃脚踝,衣摆上坠着的银穗子也跟着轻轻摇晃,发出一阵清脆空灵的声响。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在此刻,听到宁微岚挂在腰间的玉符震动起来。
仙盟四门每个门派的弟子腰间都挂有一个自家门派的玉符,既可做通行的令牌,又可用于传达门派内的各种消息,十分方便。眼下玉符震动,便是不墨川的人在召集门下弟子集合了。
风澈挑了下眉,道:“今日你们不墨川的人初到松枫涧来,想必还有很多杂事,快去吧。若是去晚了,小心挨罚。”
宁微岚点了点头,却并未急着走,而是在树下站定,静静抬眼。
风澈对上他的眼神,不由怔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的隐身术失效了,这少年定定看着的,就是自己的真身。
然而很快,对方便又垂下眼去,抬手行了一礼:“是,晚辈告辞。”
那道雪白的身影修长挺拔,向着远处的花海尽头走去,走出几步后,又回过头,似乎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住问:“晚辈斗胆冒犯,敢问前辈……明日,我还能再来此处练剑么?”
那眼神十分真诚,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看得风澈心下一软,立刻应道:“当然可以!”
宁微岚缓缓眨了下眼,又补充道:“晚辈的意思是……明日来,前辈,还会在此吗?”
明日,唔。
风澈大略想了一下,明日师叔似乎安排了一个什么清谈会,还有小师弟,先前已经答应了明日陪他练剑,对了,二师妹的刀也还没来得及修……
不重要,都是小事。
小师弟的剑和二师妹的刀都可以晚点再说,至于清谈会?无聊得要死,不去也罢。
他大手一挥,道:“我自然会在。不过你晚些来,我要多睡会儿,若是来早了,我起不来。”
毕竟今晚还约了柏初云喝酒。
宁微岚眼角向下一弯,应道:“好。那晚辈明日晚些再来应约。”
“也别太晚啊!我看像今日这个时候便很好。”
毕竟要是真回去得太晚,二师妹生气了可是会打人的。
宁微岚仰望着那株大海棠树,眼尾笑意愈深:“好,晚辈知道了。”
二人重又道过别,他走后没多久,花树下,便又走来了一道淡紫色的身影。
风澈百无聊赖地靠着树干,听到脚步声,撩开一只眼,道:“等你好半天了,可算来了?”
来者穿一袭暮山紫的长袍,外罩一层半透明的薄纱,如墨的长发半披半绾,动作间衣摆如行云款款。他的模样是一种叫人过目不忘的秾艳,右侧眼尾下还缀着一颗泪痣,好不风骚。
正是风澈的头号狐朋狗友,不墨川首徒,柏初云。
柏初云看着悠闲地躺在树上的风澈,笑了一声,道:“你自己翘了二门会面,跑到这偏僻地方来躲懒,还怪我来晚?真是好没道理。”
“这儿哪偏僻了?花开得这么热闹,多好的地方。”风澈从树上一跃而下,随手扫了扫身上的落花,上前一把搂住柏初云的肩膀,笑道,“我跟你说,我方才在这海棠树下,遇到了一个你们不墨川的弟子,天资卓越,有意思得很!”
“哦?”柏初云一挑眉,“我们不墨川还有能让你夸一声‘天资卓越’的弟子?我怎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好像是叫,宁微岚。”
却没想到这个名字出口,柏初云身形一顿,连带着脸上神色也多了两分微妙。
风澈不由好奇:“怎么,你认得他?”
柏初云看着他,似乎有点意外:“难道在此之前,你并不认得他吗?”
风澈越听越觉得奇怪:“怎么,我该认得吗?”
柏初云“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你还记得两年前,宿川的一个村子里,曾有一个男人堕魔吗?”
“当然记得,”风澈点头道,“宿川灵江村。那个男人堕魔之后,一夜屠了全村五十六口人,这事当时不还是我去处理的吗?”
“这就对了。”柏初云道,“这个宁微岚……便是两年前,灵江村的幸存者。”
“幸存者?”风澈停下脚步,满脸的不可置信,“当时整个村子的活下来的人统共只剩十多个,每一个我都安顿了,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小孩啊?”
这一次,柏初云默了默,才低声道:“他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那个堕魔的男人的儿子。”
那个堕魔男人的儿子?
风澈皱了下眉。也就是说……
“当时你处理完灵江村的事后,来了一趟不墨川。你前脚刚走,那小孩后脚就拜入了山门,所以我一直以为他是你带去的,因为看中他的天赋,但又碍于他父亲的事,所以不好明说,也不好把他带回松枫涧。
“现在看来,想必是他怕被你发现,自己一路偷偷跟着你,上了不墨川。”
听到这里,风澈脚步彻底停下了,下意识就反问了一句:“怎么可能?”
问完,却又沉默了下去。
如果真如柏初云所说,宁微岚是当年灵江村的幸存者,且他前脚刚走,宁微岚后脚就拜进了山门,那么,似乎确实就只有柏初云说的这一种可能。
可是,宿川距不墨川,有足足近三百里。风澈是修仙之人,脚程自然比凡人快上许多;然而当时宁微岚不过是个凡人家的小孩,纵然天赋出众,但要如何才能一路跟着他上到不墨川?
他问:“两年前,那小孩几岁?”
柏初云道:“十三。”
十三岁。
风澈顿了顿,道:“我记得两年前我赶到灵江村的时候,到处都是残尸血迹。那个男人当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彻底被杀欲所掌控,因此在找到那十余个幸存者时,我多少有些意外。
“但在解决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