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兄妹,当恪守本分》
今年的雨水似比往年更多些,整个京城皆笼在细密的雨雾中,仿若少女哀婉的低吟。
尚书省刑部司一处后院围墙下,不知何时冒出几株蜀葵花,深红间着浅紫,压着几尺高的柔枝在风雨中摇曳。
令史李阿莫进来一揖:“崔郎中,您审讯的程娘子家属、永寿堂掌柜、伙计一干人等口供我已整理好。”
崔隐只微微颔首道:“你且先放下。”
阿莫走到案前,看着满案文书,迟疑了下,放在最厚的一堆文书之上。那是一桩桩少女失踪积案的相关文书,数年前由各县衙接二连三接案至今毫无突破。近日相关案件正从各县衙转交至刑部。
崔隐刚接手,旧案还未理清,不想又添一起新案。这新案中,程家娘子程雪见是京畿沣峪村一农户家中长女,靠与弟弟忍冬山中采药谋生。每月初五、二十,姐弟俩会将新鲜的草药送去西市“永寿堂”。
本月二十,姐弟俩同从前一样赶着驴车进了永寿堂后院,见库房门前已有几辆车正在排队验货,便不急不慢的排在了队尾。
不巧,那日西市正有杂耍卖艺者沿街游行至永寿堂门前。弟弟忍冬去凑了个热闹。不过片刻,再回来时姐姐已不见踪影,只剩拉药材的驴车。而那驴头却是不知何时被挂上了一簇新荷包,上绣玉蕊花图案。
两年间,所有失踪少女现场都会留有一玉蕊花荷包,那荷包材质是京中最常见的素绸,针脚凌乱,不足寻到丝毫线索。
见崔隐似望着那几株蜀葵出神,阿莫上前问:“郎中你说为何不是平平无奇的蜀葵?或者国色天香的牡丹?为何偏偏是玉蕊花?”他说着叹了声:“我们可要依着县衙的思路,到京中有玉蕊花树的地方去找线索?”
“这玉蕊花荷包是线索,又何尝不是挑衅呢。”崔隐蹙眉沉思。
“那我们可要试着从旧案中找些思路?”阿莫小心翼翼问。
崔隐闻言骤然想起昨日临行时与那泼皮的一番话。
“你也知道少女失踪案?”昨日崔隐本已走出海棠石门,又好奇的折身问了句。
“说来话长,京中报失踪者诸多。唯独这十一、二岁少女的失踪现场会留下玉蕊花荷包,也不知这些少女与其他失踪孩童妇孺可是同一伙歹人所为。”她说着蹙眉不解:“有阵子,我还专程打听了她们失踪的日子。去过京中玉蕊花最多的几处寺庙和园林附近,不过好似并无迹可寻。”
“你个卖货郎研究这些作甚?”
“沿街叫卖,无所事事时打发时间。”她讪讪一笑。
“无迹可寻?”崔隐默念了一句,收回思绪心想:“这泼皮倒是提醒了我。从前各县衙独立查案,并不互通,自然会忽略这些案子的共性。若真的除了这玉蕊花荷包,还有其他线索,自然查新案的同时,更要分析比对旧案才是。”
他想着拍了拍厚厚的文书唤道:“阿莫,整理一份所有失踪女子画像和失踪信息。晚些直接送到府上吧。”他说着又看向冬青:“随我再去趟西市。”
西市永寿堂门前崔隐下车时,远远便见熙攘的人群中,一小娘子举着一把桐油绢帛伞,被那伙计笑盈盈正送出门。
那女子着红缬绿袄花纹碧裙披绿帔。发髻间一只长尾展翅嵌宝金凤钗配一对梦蝶花藏金钿;脖颈上是绿松石珐琅金项链;腕间则是嵌珍珠宝石累丝镂空雕花纹金镯,装扮的十分雍容华贵。
只是,帷帽的半截纱恰挡住她一张脸,看不清相貌。
但帷纱之上露出的那双褐色眸子,满是诡计。
不是钱七七,还能是谁?
见伙计折身回了店中,崔隐追上前带着几份愠怒质问:“你怎在此?”
面纱下的她似笑着:“我跟阿娘说,阿兄要带我转转西京城,便溜了出来。”
“你如此擅自离府,可知我会扣钱?”他孤高睥睨。
却不想钱七七一改贪财本色,冷哼道:“不过是契约上的数字罢了。”
“如今已快午时,崔郎中才来永寿堂,可是要同库迪县令一样,虚张声势一番?这便是你等为官之道吗?”她又上前一步扬眉看向他追问。
“我看你的胆子是越发的肥了,本官如何查案自有本官的道理,还容不得你在此质疑。”崔隐怒目呵斥:“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什么道理?不都是草草了事,不了了之吗?”钱七七唇边浮着若有似无的讥笑,又似掩着无尽的哀怨。
“你等是何等?你凭什么断定某查不清!又凭甚么断定某会草草了事?!”
“这案子若能查出,又怎会拖到今日?”钱七七毫无畏惧继续哧道:“都是些寻常百姓家里的孩儿,无权无利,没有好处哪个为官的会尽心尽力。你等难道不是此等吗?”
雨雾被一阵风吹乱,伞下钱七七的帷纱被扬到半空,恰露出半张倔强的面孔。诡计、狡猾、涎笑……那些司空见惯的神情荡然无存。头一次他在她的眸子里看到近乎深恶痛绝的恨意,似这雨雾般越来越浓。
“本官是何等还轮不到你评头论足!某的为官之道说予你也不过对牛弹琴。”崔隐神色愤然。此时冬青恰擎着一把伞走来,举至崔隐头顶。
“某之职责是查案,你的职责不用我说了吧。再不滚回去我便派人将你绑回去!”他的口气生硬而霸道,没有任何回环的余地,转身进了永寿堂。
待崔隐从永寿堂出来又到附近各商户一一问话,临行不想又遇到钱七七提着雨露斋的点心正出西市大门。
他命冬青将她“请回”马车,劈头盖脸呵斥道:“为何还在此逗留?!”
“我让淮叶留话给阿娘,说阿兄念我来京数日还未逛过西京城,今日特告假带我转转,我若回去太早岂不是露馅了。”
“钱七七,你到底要干什么?!”他怒拍案几:“你莫觉得阿娘对你好些,你便忘了自己是谁!”
“我从未忘记我是钱七七啊,我也始终记得与郎君的契约呢。”她说着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点心:“但契约并未说,不可离开王府半步。我今日买了这京中最好的点心给阿娘,有何不可?”
“这雨露斋便是最好?”崔隐冷哼:“为阿娘?你怕是为自己买的吧!”
“我知晓的最好的便是雨露斋,有何不可。”钱七七摊开那油纸急道:“你看看,我一个也未动,就是等着同阿娘一起。”
那油纸一摊开,点心酥皮的香味扑鼻而来,钱七七说着不由咽了咽口水。
崔隐见她一副馋相,又看了看那确实未动半分的点心,狐疑看了眼她满头金钗质问:“你何时偷了阿娘这些首饰?”
钱七七靠在车壁上,一边拆解发髻上的首饰,一边道:“怎生便是偷了?这叫借用。”
“借用?带着这一套,就为来永寿堂一趟?”
“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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