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一身反骨》
小芝麻自觉不应该听墙根,可四公子的音量实在过于高亢。
“那可都是闺阁里娇养得千金大小姐,我不信你一个都相不中,旁的不说,那霍家大小姐就······”
四公子念叨个没完没了,窗外的小芝麻却不敢逗留,连忙捧着瓷盅离去。
齐颂:“婚事我自有主张,不劳你操心了,你若是有空不如去练练马球,听闻洛老爷也邀请了你的死对头孙文盛。”
齐四到底是少年心性,被哥哥一激立马坐不住了,扬言要苦练球技力挫劲敌!
待他离去,屋内终于清净了。
齐颂瞥了一眼悄无声息的回廊,又转头瞅了一眼桌上的刻漏,按照惯例,她该来送参汤了,今日怎么迟迟未到?
刘管家来请二公子的时候,正巧青稞捧着参汤进屋。
齐颂顾不上多问,便随刘管家去了祖父的院子。
齐老太爷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孙子,神情不觉凝重了几分。
“素闻王大夫医术精湛,尤其擅长针灸,怎么治了一个月还没好转?”
齐颂颔首轻笑:“祖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孙儿腿疾过重,若要痊愈自然得花费些时日。”
齐瀚默了一息才开口:“派人送去的账册,你可看完了?”
齐颂露出懊恼的神情:“祖父见谅,孙儿体弱,精力有限,送来的账册尚未全数看完,还请祖父宽宥,再容我些时日。”
齐瀚一时惊讶,万万没料到一向勤勉的孙子居然······他抬眸仔细端详着对面年轻的脸庞:“年初至今,咱们的商铺亏损已然过半。”
他语气凝重,想要从孙子脸上捕捉到焦灼之色,可令齐瀚失望的是,轮椅上的齐颂一脸淡然、仿若事不关已。
“你那三位叔父一贯行事散漫,生意交到他们手上不过半年,竟都闹起了亏空。”齐瀚银眉紧促:“再由他们胡闹下去,只怕万贯家财也要散尽了。”
齐颂听得出祖父的玄外之音,只可惜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齐颂了。
“祖父您多虑了,生意场上本就起起伏伏。叔父们定有能力扭转乾坤,您就静观其变吧。”他笑容和暖,看向祖父的眼神中写满了孝顺恭敬。
齐瀚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齐颂吗?
记忆中的齐颂责任心极重,将齐家的产业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否则那样凶险的航线,他又怎么愿意亲自带队前往?
齐瀚不禁再度审视这张年轻的脸。
“岱泽,这些日子我时常庆幸,青荣的在天之灵保佑你苏醒了,否则百年之后,我还哪有脸面与你母亲在阴间相会。”
齐瀚苍老的声线中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抖。
对面的齐颂却兀自垂眸,主动忽略了祖父那灼热的目光。
“祖父,人死不能复生,您切莫思虑过重。”
从前祖父偶尔也会提起他的父母,尤其他的母亲齐青蓉,印象中齐瀚说过最多的,便是女儿如何聪慧勤勉、如何将齐府内外打理的井井有条······
那时候的齐颂尚且年轻,以为祖父话里话外都在称赞与思念爱女。
可如今他才明白,祖父的赞许之言实际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困住了她的母亲,也困住了年少的自己。
齐瀚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惆怅之色,他深深地凝望着齐颂,迫切地想要从他脸上看见往日熟悉的神情。
只可惜。
齐颂眉目舒展,姿态谦和地说起无关紧要之事:“过几日城郊有马球盛会,听说祖父年轻时也是马球高手,届时咱们祖孙一同前往观赛,就当散散心,如何?”
齐瀚神情一滞,目光不由得下移:“你双腿不便还要去打马球?”
只见齐颂莞尔:“孙儿虽不能亲自下场,但此番乃洛老爷盛情相邀,我既是晚辈,怎好驳了他的面子。”
齐瀚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对洛家的婚事无意···”
齐颂对上祖父审视的目光,神情坦荡:“祖父哪里话,洛小姐容貌出众,性情动人,岱泽乐意与之相交,况且,孙儿年岁已至。”
齐瀚诧异:“你可知,自古同行就是冤家!”
对面的齐颂却四两拨千斤:“祖父当初为我与贺小姐许诺婚约,不曾想,如今她已嫁给了三弟,可见,这世上唯因缘际会最难预料,不是么?”
齐瀚强压心中愠怒,从前的齐颂断然不会这对自己这般模棱两可,如今的他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
齐颂亦察觉到祖父的神情,心里竟生出一股痛快之感,说不上为什么,或许,是为过去的自己打抱不平吧。
“好好好。”
齐瀚重重捏了捏手里的拐杖:“你既有心与洛小姐相交,那祖父便乐、见、其、成。”
待齐颂走后,齐瀚始终面色阴郁,刘管家到底是他多年的心腹,语重心长劝慰道:“老太爷,听闻贺大人家宴那日,洛老爷携爱女同去了,莫非?”
“哼,”齐瀚抬眸,凝视着远处的回廊:“那洛矾山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刘管家点点头:“谁说不是呢,整个杭城谁人不知,咱们二公子能力超群,人品不凡,这洛老爷想借咱们二公子对抗他们洛家的那群虎豹豺狼,实在是一步好棋啊。”
“哼,”齐瀚冷哼一声,仰头靠在椅背上:“洛矾山此举与我当年榜下捉婿如出一辙,不过名义上更好听一些,若是放在从前,我自有把握叫他的如意算盘落空······”
想起方才齐颂的笑容,他心里生出一股莫名失控的预感。
齐瀚不再说下去,一旁的刘管家赶紧安慰道:“老太爷您放心,二公子毕竟是咱们齐家的血脉,您悉心教导多年,他定然不会背弃祖孙恩情的。”
“但愿吧。”齐瀚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已然另有谋划。
*
回到畅岚院后,齐颂屏退左右独自推着轮椅回到主屋内。
红木嵌螺钿圆宝桌上端端摆放着一摞崭新的账册,账册旁是已然凉透了的参汤,他的心情倏尔有些沉重。
玄色暗底绣花皂靴轻轻踩在细墁地砖上,修长的双手握住轮椅两侧的扶杆,只见他深吸运气,一道挺拔的身影倏尔立起。
得益于王大夫的针灸,齐颂从十日前已经能够独自站立了,但迈步行走仍显艰难,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刻意避开左右,独自苦练。
此刻的他紧紧盯着一步开外的地面,两只脚交替迈步,交替掌控着身体的平衡。每走一步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脚底传来的压力,笔直的双腿依次交替,一步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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