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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雁[七零]》

16. 解围

刘小萍张了张嘴,还想争辩。

她想说班里已经有人私下议论,要跟“跟洋鬼子坐一起”的南雁划清界限;想说她妈昨天晚饭时还特意叮嘱,眼神警惕,让她离那些“来历不明”的洋人远点,免得惹上是非。

可所有的话,在撞上南雁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时,都堵在了喉咙口。

那双眼睛总是这样,安安静静的,像两口深井,再大的风也吹不起多少涟漪,仿佛天塌下来,她也能慢条斯理地先找根柱子撑住。

刘小萍莫名地泄了气,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囫囵咽了回去,只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反正……你自个儿小心点。大家都说……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南雁终于抬起眼,目光落在刘小萍略显焦躁的脸上,审慎道:“不是一路人,就不能做同桌了?”

刘小萍被问得一怔,嘴唇嗫嚅了几下,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能站住脚的道理,只好搬出大人说的话:“我妈说的……矿上的人,都不待见洋人。你忘了咱矿上的老书记?以前跟洋人真刀真枪打过仗的,腿上的枪伤下雨天就疼……说洋人没安好心。”

南雁沉默下来,不再追问。

她懂刘小萍未尽的言外之意,也清楚这片矿区水面下涌动的暗流。

矿上的工人,大部分是部队转业下来,骨子里刻着烽火岁月的印记。

提起“洋人”,总带着历经战火洗礼后,近乎本能的戒备与疏离。

八国联军的烧杀抢掠,抗日战争的浴血奋战,抗美援朝的冰与火……历史的尘埃厚重地压在每一代人的记忆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八个字,几乎是刻在矿区孩子启蒙认知里的铁律。

她看着旁边那个把自己缩成一团,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的谢承景,总觉得那不过是个和她一样,被命运抛到这里的半大孩子。

头发颜色浅些,眼睛轮廓深些,难道就活该被钉在耻辱柱上,承受这无端的敌意和排斥?

历史不可忘,孩子同样也是无辜的。

……

后面几节课,时光在粉笔灰飘扬和课本翻动声中缓慢流逝。

谢承景像一座沉默的孤岛。

上课铃响时,他会第一时间拿出课本,脊背挺得笔直,眼神紧紧盯着黑板,笔记记得一丝不苟,字迹是工整的楷体,比班里大多数同学的字都好看。

老师提问时,他从不主动举手,哪怕被点名,回答问题也总是轻声细语。

下课铃一响,他要么坐在座位上看书,要么走到教室门口,靠着门框站着,看着其他孩子追逐打闹,黑眸子里带着点与年龄不符的疏离,还有一丝藏不住的羡慕。

南雁本身也不是热闹的性子,两人同桌,大部分时间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守着一方安静的天地。

她做题时,会听见旁边传来轻轻的翻书声;她收拾文具时,会瞥见他把课本按科目放得整整齐齐。

只是偶尔,她会注意到一些细节:当有调皮的男孩故意从他身边跑过,假装没看见,撞到他的桌子,让铅笔盒掉在地上时,他会飞快地蹲下去捡,攥着铅笔盒的手微微颤抖,一句话没说。

当有人在背后学他说话的腔调,故意把“谢谢”说成怪里怪气的调子时,他会把嘴唇抿得更紧,耳根泛红,始终不回头。

那是强忍着的委屈和愤怒,把情绪憋在心里,不敢发泄,也无处发泄。

南雁懂这种感觉——小时候被人学走路时,她也是这样,把眼泪憋回去,假装没听见,假装不在意,可心里的委屈却像潮水似的,涨得难受。

下午的美术课,总算给这沉闷压抑的空间带来了一点鲜活的色彩。

老师在黑板上写下“我的家乡”四个粉笔字,拍了拍手上的灰:“都画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咱们矿区的井架、家里的红砖瓦房、门口的老树,啥都行!放开手画,不怕画坏!”

孩子们立刻兴奋起来,教室里响起一片蜡笔与画纸摩擦的声响。

有的孩子画矿区高高的井架,用黑色蜡笔涂出矿堆,红色蜡笔点出信号灯,虽然线条简单,却满是生活的热气;有的孩子画家里的小院,院里有鸡窝,有晾衣绳,还有坐在门口纳鞋底的妈妈,画得热闹又温馨。

南雁低头,刚用铅笔勾勒出家门口那棵老槐树的轮廓,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嚷嚷:“哎!你们快来看谢承景画的啥!跟咱们这儿根本不一样!净画些稀奇古怪的!”

又是张强。

他坐在谢承景后面,上课时就不安分,曾偷偷伸手去扯谢承景那头过于柔软,略显女气的卷发。

谢承景刚转来,头发比一般男孩留得稍长,皮肤又白,便成了张强一伙人嘴里戏谑的“小丫头片子”、“假洋婆子”。

几个好事的男孩立刻呼啦一下围了过去,伸着脖子看那张画纸,随即爆发出毫不掩饰的恶意哄笑:

“哈哈哈这是什么房子?顶是尖的!还带着花花绿绿的玻璃窗!跟咱矿区边上那个破教堂一个德行!”

“还有这花!咱们这土坡上除了狗尾巴草就是灰灰菜,哪来这种蓝不蓝、紫不紫的圆球花?瞎编乱造!”

谢承景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血色迅速从脖颈蔓延到耳尖,像被滚烫的开水泼过。

他伸出手,想将那张画纸藏起来,慌乱间手腕重重磕在坚硬的桌角,疼得他眼眶一红,手里的铅笔也“啪嗒”一声滚落在地。

那双深邃的黑眼睛里,瞬间涌满了无地自容的窘迫和被粗暴侵犯后燃起的怒火。

画纸上的房子是他在莫斯科的家,院子里,爸爸为喜欢绣球花的妈妈,费尽心思种下的一大片花圃,淡蓝与淡紫的花球在阳光下簇拥着;彩色的玻璃窗上的花纹是妈妈亲手贴的,就连窗台上的花盆里,都种着妈妈最爱吃的香菜。

那是他回不去的故乡,是他在异国他乡黑夜里唯一的光亮。

此刻,却成了这群人眼中荒唐可笑的“稀奇古怪”。

“画得挺好的。”一个平静的声音,像一道清冽的溪流,骤然切断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哄闹。

南雁放下手里的蜡笔,站起身,走到谢承景桌边,低头仔细看了看那幅画——构图严谨,线条流畅,色彩搭配和谐,尤其是那片绣球花,用淡蓝和淡紫色层层叠染,竟显出了几分水彩画才有的层次感,细节生动得仿佛能闻到花香。

看得出,是倾注了感情和心思的。

“比某些人画的,连门都忘了开的火柴棍房子,像样多了。”她补充了一句,目光不轻不重地掠过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的张强。

张强那张画,房子歪歪扭扭,窗户是几个呆板的方框,最离谱的是,确实忘了画门。

张强被当众戳到痛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攥着蜡笔的手猛地收紧,他想跳起来反驳,可对上南雁那双平静得近乎淡漠的眼睛,他又蔫了。

张强悻悻地踢了一脚桌腿,色厉内荏地嚷嚷:“谁、谁要跟你争这个!”

其他围观的孩子见带头闹事的偃旗息鼓,也失了兴致,互相推搡着,讪讪地散开了。

谢承景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看向南雁。卷曲的睫毛上似乎还沾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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