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雁[七零]》
包兰芝的顶针在粗麻鞋底上“咚”地磕出个闷响,针脚歪斜地扎进布里,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炕沿被她坐得滚烫,怀里却像揣了只没头苍蝇,嗡嗡乱撞,撞得她心口发紧,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
窗外,南天贵劈柴的钝响一声声传来,“砰…砰…”,无力又沉闷,不像劈在木头上,倒像砸在她心尖最嫩的那块肉上。
要不是为了南雁那个丫头读书,她的天贵,她的心肝肉,何至于受这种罪?!
包兰芝撂下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粗鲁地撩开那块灰扑扑的窗帘角,急切地朝外望去。
院子里,十六岁的南天贵正踮着脚,把斧头举过头顶,脸憋得通红,斧头落下时却偏了准头,只在木头上蹭出道白印。
他晃了晃胳膊,大概是累得酸了,却不敢停,又咬着牙把斧头举了起来。
包兰芝的眼泪差点涌出来。
这可是她的心头肉啊!打小到大,别说是劈柴挑水,就是地上的泥,她都舍不得让天贵多踩一脚。
那些脏活、累活,生来就该是南雁那丫头的。
那丫头皮实,耐打耐磨,骂几句、捶两下也不吭声,哪像她的天贵,细皮嫩肉,娇贵得跟刚出锅的豆腐似的,碰一下都让她心惊肉跳。
可现在呢?
就为了南雁能安心捧着那几本破书,南秉义那个老糊涂,竟狠心把家里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天贵尚且单薄的肩膀上!
天不亮就被吼起来挑水,晚上累得倒头就睡,连跟她这个当娘的诉苦撒娇的力气都没了。
昨天她给天贵换衣服,看见他肩膀上被扁担压出的红印,心像被钝刀子割一样疼。
“死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包兰芝对着空气啐了一口,声音又恨又急,“将来还不是要嫁人生娃,能给你哥换彩礼,还是能给老南家传宗接代?”
她越想越气,随手抓起炕边的鸡毛掸子,对着炕席一通乱抽。
南秉义就是被猪油蒙了心!被南雁几句“考学”、“出息”的迷魂汤灌得失了智,忘了谁才是能给老南家传宗接代,顶立门户的真根苗!
那丫头片子,自从八岁那年发了场高烧,像是换了个人。
从前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眼神躲闪,大气不敢出。
现在可好,那眼神看人时又冷又静,带着一股子让人心头发寒的劲儿。
上次她不过数落了南春那赔钱货几句,南雁居然就敢插嘴,说什么“五妹也累了一天,妈您少说她两句”,当时气得她血往头上涌,差点就把手里盛着糊糊的碗砸过去。
不行!绝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能再由着他们父女俩一个昏头,一个作妖!
那个被她压了好几天的念头,突然像野草遇到了春雨,疯狂地冒了出来——说亲!
必须尽快把南雁的亲事定下来!
只要定了亲,收了彩礼,南秉义再想让她读书,那边婆家也不会答应。
谁家会愿意让一个定了亲,马上就是别人家媳妇的姑娘,还在外面抛头露面读什么书?
简直是笑话!
到时候,彩礼钱稳稳到手,既能给她的天贵扯几身像样的新布做衣裳,还能偷偷攒下一笔,留着将来给天贵说媳妇用!
包兰芝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猛地站起身,在逼仄的屋子里来回踱步。
炕席底下,那封叠得方方正正,来自表妹的信,还有那个被她偷偷藏进去,装着定钱的蓝布包,像块烧红的碳,烫得她坐立难安,手心一阵阵发痒冒汗。
前阵子,她背着南秉义和南雁去见表妹的情形,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表妹家那间低矮的土坯房,光线昏暗,空气中飘着股霉味。
表妹当时就坐在炕沿上,双手紧紧攥着那个蓝布包,笑得见牙不见眼:“兰芝姐,我跟你说,这回这户人家,那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家!男方是邻村的,家里开着个小杂货铺哩!进进出出都是现钱,条件殷实得很!你看看这定钱。”
她把布包往包兰芝手里塞,语气带着炫耀,“人家一出手就是二百块!真金白银!剩下那一半,等姑娘过了门,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当时她捏着那个沉甸甸的布包,心里又激动又慌乱。
两百块啊!她这辈子都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够给天贵买两身新棉袄,够家里吃好几个月的白面馒头。
可慌乱也跟着来了,这事要是被南秉义知道,他那驴脾气,非得把屋顶掀了不可。
还有南雁,那丫头现在越来越有主意,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他表姨,这事……还得瞒着。”包兰芝当时声音发颤,手指紧紧攥着布包,“雁子她爸倔,等过阵子我再跟他说。”
“懂!我都懂!”表妹拍着胸脯保证,“先定下,等年纪到了再办事!我嘴巴严实着呢,绝对不会走漏风声!”
话是这么说,可包兰芝心里清楚,这事就像揣了个炮仗,迟早得炸。
尤其是这两天,南秉义看南雁那眼神,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期许和暖意,昨天居然还跟她念叨什么“雁子读书上有灵气,脑子活泛,将来没准真能考到市里去”,气得她当时心口就堵得慌,晚饭都没咽下去几口。
今天是个好机会!
南秉义下井了,天贵被逼着去后山拾柴火,南雁去了学校,南秀带着弟妹挖土豆,家里就她一个人。
包兰芝不再犹豫,从箱子里翻出那身见客才穿的军改大衣,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眼角也有了细纹,可一想到那笔彩礼,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急切的笑意。
手指碰到炕席边缘时,她顿了顿,还是咬牙掀开,把装着定钱的布包又往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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