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安静，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屋外倒是有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扒在门外偷听。

凌力铮和陶乐源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关起来的门。在村里，被人看热闹几乎是免不了的。村子就这么大点，天天下地干活又很无聊，难得有点新鲜事。哪家一有什么风声，就一窝蜂的来了。

近段时间陶家的新鲜事最多，经常有人有事没事的要来望望。

一看到汽车开来了，就凑过来，蹲在远处看，甚至还抱了碗来一边吃一边看。脸皮厚的就走近来。跟苍蝇似的赶不走。

许美莉被陶家夫妇吓得不轻，尤其那个男的来那么一出，凶狠的要打人的样子把她吓得灵魂都要出窍。她越加笃定他们都是“刁民”。那个刁民还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许美莉什么都不怕，就怕人家伤害她儿子。她回头看了一眼陶乐源。陶乐源也看向她，一脸懵懵的样子，让人看了十分不放心。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又看了一眼凌力铮，小声道：“他，他疯了，乐乐啊，你今晚，你今晚先去这个小伙子家里睡吧，别在这里待了。”

“妈，那你呢？”陶乐源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凌力铮，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自然。

“妈妈不要紧的，你快去啊。”许美莉催促着，又让凌力铮赶紧带他走，跟生死关头托孤似的。

“妈，我不去，我要跟你在一块。”陶乐源也抓住了她的手，“万一他要打你怎么办呀？”

“妈不要紧的，”许美莉对他道：“他要是打人，妈就喊得全村都听见，妈就不信他敢。你先跟他去吧。”

“不，我要跟你在一块。”陶乐源坚持留下，他想就算他妈嚷得全村都听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受伤害。刚才那个人那么可怕，虽然是他亲爸，但是在陶乐源心中很难将他和“亲爸”联系起来。他觉得陶富得才是他亲爸。

这种认知几乎根深蒂固。就像陶家夫妇，听到陶鸣越被截肢了，第一反应是他们儿子被人害了一样。

陶乐源不肯走，许美莉叹了口气，只得随他了。虽然一个劲地想让儿子离开，但是儿子留下来也让她心里安慰不少。

凌力铮看着母子俩，听着他们的对话，低声安慰了他们一句：“没事的，他应该不会那么冲动了。只不过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想到陶鸣越截肢的事，凌力铮也是颇为震惊。因为他一直觉得不严重，就算脚肿得厉害，养一个月差不多就好了。怎么会到截肢那么严重呢？

陶鸣越甘心让人截肢？

就凌力铮对他的了解，陶鸣越那么高傲的人是宁愿死也不会让人截肢的。凌力铮不由又想到，应该是昏迷不醒的时候，别人做主把他截肢了……而那个做主的人，八成就是他亲爸了。

啧啧，果然是报应不爽。

凌力铮心里唏嘘了一阵。

许美莉看到凌力铮这么壮一个小伙子站在他们身边，就像保镖一样，让她安心不少。好在这小伙子及时赶来了，要不然他们母子俩势单力薄还不知道怎么办啊。

“你们吃饭了吗？”凌力铮小声问。

“……”陶乐源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凌力铮看了他一会儿，又看向院子里的人，估计陶家今晚没心情煮菜做饭了。

“要不，”凌力铮建议道：“先去我家吃吧？”

闻言，母子俩一起看向他。

凌力铮很认真地看着他们，“在这里待着，估计也吃不上。总要吃饭吧？”

“是啊，”许美莉又看向陶乐源，“乐乐，你先跟他去吃饭吧。别饿坏了。”

“妈，你跟我一起去。”陶乐源看着她。

许美莉的眼神黯淡下去，“……”

“阿姨也一起去吧。”凌力铮看向她，劝着：“就是多添一双筷子的事。”

许美莉犹豫了一下，又看向院子里的人。

他们这里三个做一堆，他们那边也是三个做一堆，形成了两座对峙的山。一直站在这里，估计能站到天亮。

“那，走吧。”许美莉叹了口气。

见他们答应了，凌力铮转身打开了门，门刚打开就有一个人跌了进来。把母子俩吓得惊呼了一声。

凌力铮语气不悦地用村话对人道：“你在这里干嘛？”

那个人嘿嘿两声，慌的爬起来跑掉了。

他们一出来，就察觉到了周围的视线。跟进了狼窝似的，一个个的虎视眈眈，眼睛发绿光，别提有多瘆人。

许美莉吓得不由抓住了儿子的手臂，陶乐源低头看了她一眼。

陶小聪眼睁睁看着陶乐源和他妈开门走了出去，不由跟着跑了出来，叫着人，“哥，你们去哪儿啊？”

陶乐源听到他叫，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声音轻轻地道：“我们去下面吃饭，你要一起去吗？”

凌力铮跟着转过身来看着小小个的陶小聪，不发一言。

陶小聪看了凌力铮一眼，黑暗中看不清人的神色，只觉那人像高山一样凛然不可侵犯。他摇了摇头，嗫嚅道：“我不去……”

“那你在家好好吃饭呀。”陶乐源对他道。

“嗯。”陶小聪应着，看着他们转身往下面走去。

陶乐源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明。

陶小聪看到一团光亮在移动。光亮渐行渐远，好像飘着的一样。飘过屋角，不见了。陶小聪的心情有些寂寥。他不想要和陶乐源对立，但是他的父母和他们对立。他选择了，站在了父母这边。

站在原地不知看了多久。

周围的目光一双一双地消失。

陶小聪转身回去关门，把那些好奇的目光关在了外面……

“你哥又去多管人家的闲事了？”凌家的餐桌上，凌母问着凌力锋，有些嗔怪，“饭也不吃，一天到晚的往上面跑，上面有宝一样。”

“不知道，”凌力锋扒着粥，闷闷地道：“我就看到他跑出去，不知道干嘛去。”

凌母和凌父对视了一眼，向他道：“哎，你说上面咋回事？好像吵起来了。不知道在吵什么。”

陶家和凌家本来就离得不远，那么大的动静想听不见都难。

凌父也不很清楚，“说是他们家大儿子抱错了，不是已经换回来了吗？还吵什么。”

“那孩子不是来过咱家的那个吗？”凌母有些无语，“阿力还说是他同学，我说呢，就他那黑不溜秋的样，能认识那么白的同学。”

凌母想起来也觉好笑，“人家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我一看他们站一起就觉得好笑。”

正说着话，听到外面莎莎的脚步声，不由住了嘴，侧耳倾听起来。

“是不是回来了？”凌母问，听着那脚步声不像一个人的，又有些怀疑。

没多久，门口那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凌母一听，就放下了碗筷，忙走出来看。

刚走出门口，登时就见她儿子领了一个白得发光的少年和一个白得发光的女人走了进来。

“哎哟，”凌母脑袋轰隆一声，变得手足无措起来，都不知道要怎么招待，她求助地看着大儿子，“这这……”

“妈，”凌力铮向她道：“他们要在我们家吃饭。”

“哎哎，那那，”凌母一面说着，一面回身看了一眼，慌的不行，叫着凌父，“孩他爸，你去拿，拿多两张凳子出来。”

凌父从屋里行出来，看到家里的贵客，忽觉蓬荜生辉。尤其看到那个珠光宝气的女人，不由呆住，他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跟仙女下凡一样。

“快去，快去啊，愣着干什么！”凌母催促着他。

“哎！”凌父忙不迭的去堂屋搬凳子，经过那个女人时，闻到一股清香，登时有些上头。

许美莉来到这家里，有些局促不安，她硬着头皮说了一句：“给你们添麻烦了。”

“哎呀，不麻烦，不麻烦。”凌母经常出去打零工，需要和一些外地人交流，普通话练得比较溜，就是不太标准。

“快进来吧。”凌母招呼着人，“地方比较小。”她说这话时有点不好意思。

屋里确实比较简陋，好在还算干净。

凌父搬了两只红胶凳出来，一张黄黄的面皮涨得通红，话也不会说了。

许美莉和陶乐源一起在桌旁坐下。凌母从碗柜里拿出新碗筷，洗干净了擦擦干，给人盛了两大碗粥来。粥有点不够，她打算委屈她那个大儿子，就让他饿着吧。谁叫他忽然把人带家来，让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凌力铮要盛粥的时候，凌母小声对他道：“粥有点不够，一会儿再煲点吧。”

“没事，”凌力铮不介意地盛了一碗米汤，在陶乐源身旁坐了下来。

凌力锋看到那两个人坐了下来，他忽然害羞起来了。扒完了碗里的粥，把碗筷拿去放好，就跑走了。

凌母热情地招呼着客人，“简单吃点吧，也没什么好菜。”

前阵子大鱼大肉吃得够够的，眼下餐桌上都是一些素菜。一盘炒生菜，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炒青瓜，一个小碗装了两三个荞头，一个小碗装了两三块腐乳。这些菜用来招待客人，也不怕人笑话。但是现在去杀只鸡也来不及了。

凌母局促不安起来，又嗔怪地看了一眼大儿子。

“没事，挺好的。”许美莉客气地道。她没什么胃口，但见人家那么热情，只好端起碗来好歹吃点。

陶乐源表现得比他妈从容些，给他妈夹了一筷子生菜，又夹了一块鸡蛋，“妈，你尝尝他们家做的菜，挺好吃的。”

“嗯。”许美莉夹起菜来吃了，点了点头，“挺好吃的，你快吃吧。妈自己会夹。”

另外三双眼睛盯着他们母子俩，见他们说好吃，凌母高兴地道：“农村就这些菜，好吃你们多吃点，千万别客气。”

凌父看着他们母子，目光更多的停留在了许美莉身上，跟一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不过也不敢一直盯着看，看看又低下了头吃粥。

凌力铮一边吃着，一边在餐桌上简明扼要地用村话告诉了他父母上面发生的事。

凌力铮很想借机把陶乐源留下来，但是陶乐源肯定不会放着他妈不管。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母子一起留下来。留下陶乐源一个还好说，留下他们母子就得跟父母商量了。

凌母一听，神色有些严肃起来，看了那对母子一眼，又看向儿子：“这么严重？还要截肢？”凌母对陶鸣越印象不好也不坏，不过就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一孩子。听说他截肢了，有些震惊。

凌父听了，没吭声。时不时地抬头看人一样。

凌力铮说：“现在陶叔家对他们母子两个挺恨的，可能今晚他们要住咱们家了。”

凌母听了，又看了那对母子一眼。陶乐源看了过来，他也听不懂他们的村话，但猜到应该是说他们的事。

凌母一见他看过来，就绽开了笑容，“多吃点哈，不要客气。”

陶乐源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许美莉吃着粥，神思有些恍惚。这个时候，她想到了自己远在天边的老公。要是她老公在这儿，他们母子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现在还被赶了出来，跟丧家之犬一样，无家可归。

她想要打个电话跟陶富得告状，又想起她老公在医院需要人替换他去照顾陶鸣越。

一想到陶鸣越，许美莉就心烦。想到要去照顾他，更加心烦。

“妈，你怎么不吃了？”陶乐源看了她一眼。

“哦，吃啊，”许美莉回过神来，又低头扒了两口粥。

凌母听到儿子说要把他们留下来，就想到要去把客房收拾一下。也不知道他们家这样的条件，人家嫌不嫌弃。

各怀心思地吃完了一顿晚饭。

陶乐源许美莉走了出来，凌力铮跟着走了出来，对他们道：“要不，今晚在我家住吧？”他说出了自己的安排，“我家有间客房，阿姨可以住在客房。陶乐源，”说着看向陶乐源，“他可以跟我住一间。”

母子俩一听，对视了一眼，又都看向凌力铮。陶乐源想到和凌力铮一个房间，心突突了一下。不是特别乐意，但是想到回去陶家，滋味也不美妙。他不确定地看向许美莉，问：“妈，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晚吗？”

许美莉沉吟了下，她觉得留在这里，是好过回到陶家。万一那个疯男人半夜要拿刀砍人，那不吓死人么？但是贸然留在人家这里，也感觉很冒昧。

“会不会，太打扰了？”许美莉看向陶乐源，“要不乐乐留下……”

“妈，”陶乐源打断了她，“你不留，我也不留。”

“阿姨可以住客房，”凌力铮想得很周到，“洗澡的话，我让我妈找两件干净的衣服……”

“……”许美莉的顾虑之一就是生活上的不方便，每次都是出门得急，没带衣服。一来到人家家里没有换洗衣服特别的不方便。在陶家，许美莉还能穿穿儿子的衣服，在这里……没想到都安排好了。

许美莉听了凌力铮的话，不由失笑：“你这孩子还怪贴心。”

“妈，那我们留下来吗？”陶乐源问。

“那就留下来住一晚吧，”好过回去担惊受怕的。许美莉说着，又看向凌力铮，“小伙子，麻烦你了。过后我给你们交伙食费和住宿费吧。”

“不用，阿姨，没什么的。”凌力铮见终于留下他们了，心里很高兴。他的眼睛看向陶乐源，陶乐源感受到他的视线，也看了他一眼。触碰到他的目光，面皮有些发烫。

凌母去收拾了一下客房，点了蚊香，搬了风扇。又去找出了压箱底的年轻时穿的裙子和两件洗过没穿过的内衣裤给许美莉送去。

许美莉感觉他们一家人真是热情又贴心，心里舒坦了不少。

洗完澡，各自回房休息。

陶乐源一踏进凌力铮的房间，就忍不住想起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他想转身逃跑，但是不知道能往哪儿跑。

“陶乐源，过来，我有话和你说。”凌力铮在前面叫着人。

“哦，”陶乐源闷闷应着，脚被他的话牵引着走到了里面。

凌力铮走到床前，打开了灯，转身看着人。陶乐源眼角余光瞥到他转身，吓了一跳。他壮着胆子抬头扫了人一眼。凌力铮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陶乐源感觉自己被他看得缩小了一圈。

凌力铮看到陶乐源缩着脖子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真是好气又好笑。

“陶乐源。”他清咳了声，叫着他的名字。

“干嘛？”陶乐源不耐烦地应着。

“昨晚的事，”凌力铮说着，也有点不好意思，他伸手抓了抓头发，撇开了脸，“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陶乐源要集中全部注意力侧着耳朵听，才勉强听到一点。大概是在跟他道歉。

“……”陶乐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凌力铮好不容易把话说了出来，见人没反应，不由又看了过来。他看不穿陶乐源的想法，只好说他自己的，“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捉弄你了。”

“哦……”

“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相处。”

以前那样，以前哪样？陶乐源顺着他的话想“以前”。今天以前都是“以前”，那范围可广了。

凌力铮说出口也意识到，“以前”的范围太广了，怕他误会，忙又道：“就是，像平常那样相处，没有，没有肢体接触……”

“哦……”

陶乐源想着，除去被他捉弄那一次，其他的肢体接触都是可以接受的。这么说，以后都不要那样了吗？

陶乐源脑袋中回想着从前他们的“肢体接触”。有去割草时，他被蛇吓得跳到他身上，被他抱着放到了斗车里。有在江边捕鱼时，他抓着他的脚帮他拔掉那条可怕的蚂蝗。有他们在吊床那里嬉闹时，他坐到了他身上。有，在这张床上，自己抱着他，把他当枕头，他们挨一起睡……

数不胜数的肢体接触，以后都不要了吗？

陶乐源不太乐意，他准备开口时，凌力铮对他道：“你先睡吧，我肚子有点饿，先出去吃点东西。”

“哦……”陶乐源只好应着，眼看着人从身旁经过。他好想一把抓住人，大声对他道：“我不是不要肢体接触，我只是不想要昨晚那样的肢体接触！”他的手伸出去了一寸，拂过了他的一片衣角，终究没有抓住人。

心情有些奇怪，忽然就不太开心了。

陶乐源默默地走到床边坐下，把手机放在日字台上，捏起一只蜻蜓看着。

蜻蜓的身体没有那么绿了，有一点点泛黄，蔫蔫的。陶乐源人也蔫蔫的。

“真的以后都不要肢体接触了吗？”他问蜻蜓，蜻蜓沉默着。

陶乐源回身看着凌力铮的床，床上只有一张凉席，一个凉枕，连一张被子都没有。陶乐源想起上次睡凌力铮的枕头。凌力铮和他抢枕头。他们还嬉闹了一场。

想起那时，陶乐源嘴角不知不觉中翘了起来。他脱了鞋默默爬上床，把那只凉枕推到里面去。自己在凉枕上躺了下来。

眼睛望着上方的床顶，在脑中区分着陶家的床顶和凌家的床顶有什么不同。这张床连同床顶的木架子都是棕色的，看着古色古香的，有点像古董。陶家的床和床顶的架子是原木色，就有点一般般。

城市里很少见这种架子床，都睡的软床，这张床硬邦邦的。刚开始陶乐源有点睡不惯，习惯了就还好。视线收回来，翻了个身，看向门口方向。等着凌力铮回来。

等得快睡着了，凌力铮才回来。

察觉到他回来了，陶乐源清醒了一下。他闭着眼，强撑着不睡，看他怎样。

凌力铮看到陶乐源又抢他的枕头睡，有些无奈。其实他可以再找一个枕头回来的，但是又觉得，只有一个枕头的话，陶乐源可以枕在他身上。一想到陶乐源枕在他身上，他就不舍得找枕头了。

“陶乐源，你又睡我的枕头。”凌力铮像之前一样，从他头下拿过自己的枕头。

“嗯……”陶乐源一见他抢枕头，不由抱着枕头不让他拿走。身体跟着被抢走的枕头挪了出来。

“快给我枕头，”凌力铮笑着看他，“你少爷还需要枕头呢。”

“嗯……”

凌力铮放开了手，陶乐源忽然心里一空。他睁开了眼，凌力铮正好把灯关了。他的眼睛一下陷入了黑暗之中。

凌力铮回过身来，陶乐源又赶紧闭上了眼。心突突直跳。心想，他不要枕头了吗？

凌力铮要躺上床，陶乐源正睡在他睡的这个位置，他不由轻轻拍了拍人，“哎，睡里面一点。”

陶乐源闻言，抱着枕头滚到里面去了。滚到里面去后，又把枕头枕到脑袋下面。

凌力铮视线适应了黑暗之后，勉强看清人的轮廓。见他把枕头枕到脑袋下面了，就伸手过去，把他的脑袋推开，把枕头抽了出来。

“枕头给我吧，少爷枕什么枕头。”

“……”陶乐源被他推了一下脑袋，有些恼了。

凌力铮枕着枕头，舒服地叹了口气。陶乐源气得睡不着，负气地凑了过来，把脑袋枕在了人身上。

“又把我当枕头吗？”凌力铮看了他一眼，也没推开。

陶乐源在黑暗中睁开了眼，忍不住勾了勾唇。鼻间嗅着凌力铮身上熟悉的男性气息，身体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闭上了眼。

睡到半夜发冷，陶乐源抱人抱得更紧了。恨不得拱进凌力铮的衣服里去。凌力铮被他闹醒了，翻了个身，将人抱进了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取暖。

陶乐源被一个热烘烘的火炉烘着，慢慢的就不冷了。

不知睡了多久，又热了起来。陶乐源又嫌弃烘着他的火炉了。自己滚到了里面去，离人远远的。

凌力铮清醒了一下，感觉怀里空空的，有些不得劲。不过，他想起自己说过的话，除非陶乐源自己主动靠过来，否则他就不要再和他有肢体接触了。

凌力铮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迷迷糊糊重新睡了过去。

鸡啼了。

凌力铮耳朵听到了外面抓鸡的声音，也没理，翻了个身继续睡。

一觉睡到大天亮，再也睡不着了。

凌力铮睁开了眼，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床顶，听到身旁的呼吸声，又看向人。

陶乐源蜷在床里侧，枕着自己的手睡，看着可怜兮兮的。凌力铮从床上坐了起身，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枕头，把枕头推过去给他，“枕头给你吧，哈~~”

他打了个哈欠，眼睛看着陶乐源动了动，那小子眼睛都没睁开，把枕头拿过去枕在了自己脑袋下面。

凌力铮看他的样子，跟看只可爱的仓鼠似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静默地看了一会儿，在忍不住想冲上去抱住他时撇开了头。

算了，瞎想什么呢？凌力铮说了自己一句，下床穿上人字拖走了出去。

外面天光大亮，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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