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绫留了个心，记下了那几人进入的包厢。

不忘归内外天差地别，内似天宫外为凡。踏在青砖上，扶绫反倒觉得自在了不少。

“你说这三楼和二楼有什么区别？”她随口问。

闻不予一向不关心这些，他淡淡地说：“不知。左右不过是装潢奢华些，伺候的人再多几个，模样再俏些。”

扶绫回头看一眼不忘归，心里头盘算着：这墙好爬，两脚一蹬直接就能跳上二楼，再爬一下就能进到三楼去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不忘归里里外外全是人。

坏就坏在不忘归的地理位置，建在柏舟夜市最中心又临近码头。夜市繁华，三更关五更开，码头昼夜不停。在这地方要想躲过旁人视线可不容易，难于登天啊。

如此，她只能打消翻墙到三楼一探的念头。

“荀立阳对这个儿子还挺好啊，这么舍得给他花钱。刚刚那顿饭可心疼死我了，还没吃什么山珍海味呢，就这么昂贵。”扶绫叽叽喳喳地说道。她又问：“你说，荀家人来吃饭是不是有折扣啊？”

闻不予又回了个“不知”。

扶绫一直惦念着不忘归的松梅香，拽着闻不予在市集上找香铺，说是一定要买到味道一样的。

夜市上人山人海，二人一下子就消失在人潮里。

角落里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在搜寻无果后，转头钻进旁边的铺子。他走进里间，拿起毛笔在纸条上快速写下扶绫今夜所为。

纸条被绑在信鸽的爪子上，信鸽振翅飞远，不久后来到一处宅院内。

纸条上枯燥乏味的内容待收信人看过之后，就被火焰吞噬殆尽，灰烬顺风扬起，几颗火星随风飘远，转瞬就消失不见。

秋灾站在门口，大声问道：“行舟，什么时候把人弄来？”

行舟拍拍手上的灰，慢悠悠地说道：“用完了？别急，一会去。”

转至屋内，这景象用毛骨悚然来形容怕是再妥帖不过。

梁上悬着绳，倒吊起几具尸体，尸体上画着诡异的符咒。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内也摆着几具尸体，不同的是，这间房内的尸体五脏六腑尽数被掏空，还有刚挖出来的心肝脾肺正堆放在一旁的大桶里。

鲜血流了满地，在地上积成一个水洼。一只猎狗正乖巧地坐着，嘴巴哈哧哈哧地喘着粗气，口水连了线，顺着嘴边耷拉下来。

拿着匕首的男人切下心脏，那颗心仍在他手中跳动。

他颇为宠溺地看着猎狗，说道：“看把你馋的。”

他捏了两下心脏，笑着抛向空中，猎狗腾空而起，一下子就将人心吞如腹中。

行舟捂着鼻子走进这间满是血腥气味的房间，“春祸，你这怎么样了？”

春祸指指地上麻袋里的东西，“这些好了，你拿去吧。”

麻袋底部浸没在鲜血里，行舟厌恶地看了一眼。他踩着没被血漫到的地方走过去，拎起麻袋说道：“你就不能收拾收拾？每回都得弄成这样？”

春祸割着人肉，“行行行，下回。”

行舟看着手上的麻袋，将两手抬起些，生怕衣袍被鲜血弄脏。

“每次都这么说。”他大步迈出去，边走边说道：“下回再这样，把你这间房给烧了。”

秋灾倚着墙，揶揄道：“你放火时注意些，别把我这屋给烧了。”

行舟道：“这你放心。”

-

扶绫回到房里就迫不及待地点起了香，烟雾升腾而起，她仔细嗅闻一番，怎么都觉着味道不大对劲。

“那老板还真是会骗。”扶绫撇起嘴，不悦地坐下。“给我们试闻的是好货，打包时却换成了次品。”

她越想越气，自己一世英名，竟栽在这上头了。

扶绫坐不住，也等不及，径直来到闻不予的房间，推开门大喊一声：“闻不予！”

闻不予转过身。他的头冠已经拆下，此刻衣衫半解，外袍已经挂在衣架上。

扶绫看着他，愣了下，回过神来问道：“这么早就准备睡了？”

闻不予默默将刚解开的中衣重新系上，像是习惯了她这样子，平静地问了句：“怎么了？”

扶绫气鼓鼓地两手叉着腰，义愤填膺地说道：“我们被骗了！”

她拿出熏香，递给闻不予，“你闻！那老板竟拿次品糊弄我！”

闻不予低下身，用手轻轻在香炉上扇了两下。“确实稍次一些。”

扶绫说：“是吧！我扶绫女侠行走江湖多年，还没被人这么坑过呢！”她指着闻不予命令道：“你！把衣服穿上！跟我去找那贼胆包天的去！”

闻不予看她怒火冲天，怒发冲冠的模样，顺着她的心意重新穿上了衣袍。

二人沿着原路返回，重新来到那家香铺。

扶绫走进铺子里，将自己买到的松梅香“啪”地一下放在柜台上。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伙计走过来，问：“这位客官，您这是？”

扶绫抬起下巴，指着柜台上的匣子，“瞧瞧，是你们店里的东西吧。”

伙计拿起东西左瞧右瞧，确认是自己的货之后才试探性地问：“客官，可是东西出问题了？”

“问题大了去了。”扶绫叫他自己闻闻，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我要的是最好的松梅香！是你们掌柜同我讲的，给我拿的香和供给不忘归的香是同一种。可我拿回去一看，这味道竟有不同。卖给我的东西货不对板，是次品！”

伙计还想打马虎眼，“客官，这可不能瞎说。您出去问问，咱家在这市集上开了都十几年了，哪出过欺骗客人的事情啊！”

他妄想将扶绫打做是胡搅蛮缠的，大声地说：“您莫不是鼻子出了问题？我这自小就在香铺里干活，一点也没闻出来香的味道有问题。您说这香是次品，请问是次在哪啊？”

“还想狡辩？”扶绫将匣子夺回来，信步往前头柜子上摆着的一排香走去。

她走到先前闻香的地方，用小勺舀起一些香闻了闻，确认是自己先前在铺子里试闻过的后，“不忘归的松梅香是以梅香为主，松香为辅，为能中和酒、食气味，和客人自身的香气，还特意用了檀香和果香做调和。”

她将匣子放下，也舀了一小勺香粉倒在桌上。

“而你们卖给我的这一份，不仅梅香淡了，还少了檀香调和。”

伙计说道：“您这就有些不讲理了吧？咱家这香制出来都要试香的，可不是您上下嘴皮子一碰，说淡了就淡了的。”他朝着周围围观的客人说道：“诸位客官，不少都是咱家常客了，在我们铺子里可有买到有问题的香啊？”

掌柜从后头走过来，“这是怎么了？”

扶绫倚着桌子，“呦，掌柜来了。”她指着手边的东西，“你的伙计想倒打一耙，说我不讲理，这事你怎么说？”

伙计连忙贴在掌柜耳边低语一番，将来龙去脉告诉他。

掌柜看着扶绫那架势，心想：这估计是个不好惹的主。

他先是命人打发了店门口的看客，安抚店里的客人，又拉着扶绫找了个位子坐下来，说着要与扶绫好好聊。

“来人，看茶。”

茶水摆上桌，直到面前的一男一女都喝了口后，掌柜才开口说话。

“二位客官，照您的意思，是说咱家以次充好，骗您的钱。”他顿了下，话锋一转，“可空口无凭，您凭什么证明说这香是从我们店里买的呢？”

扶绫将杯子搁在桌上，忍不住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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