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28日，上午十点半，嘉禾市白鹭机场。

这个时候正是夏季流感高发季，候机厅内乘客脸上都带着口罩。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由嘉禾前往京北的MF8101次航班现已开始……”

“姐，别抓大鹅了，开始登机了。”助理左思从位置上起身，“咱还是得——”

“小嘴巴闭起来！”裴闹知道她要放什么屁，在第三轮唐僧念咒似的提醒抵达前先发制人，“低调低调，说了一路，我耳朵都听出茧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登机口排队。

“咱是私人行程嘛，被认出来就麻烦了。”左思边说边把登机牌和钱包递给裴闹。

裴闹转过身，指着脸，“都这样了，谁认得出来？”

套头式耳机、墨镜、黑口罩，一件不落，巴掌脸被遮得密不透风。

粉丝都知道她喜欢穿亮色，今天特意反其道而行——白低胸背心外罩米色针织开衫，深色高腰阔腿牛仔长裤直拖脚背，脚蹬米色德训鞋。

着装全是素到不行的小众品牌，真的很低调！

要是被认出来，那肯定是左思偷卖行程赚黑心钱！

刚在心里吐槽完，裴闹就听到队伍里忽然炸出一声：“干嘛呢？能不能讲点素质！”

“说谁没素质呢？再说一遍！”

“谁插队谁没素质！”

“不是跟你商量了吗。”

“你这是商量的态度和语气吗？再说我同意了吗，你就往里挤！”

见势不妙，她刚想后撤，不料，前排的人猛地往后一退——鞋跟精准碾在她的脚背，下一秒，人便猝然失衡仰面倒。

还好，左思眼疾手快捞住他，不过手里的物件在半空散开后扑簌簌落了一地。

眼睁睁看着身份证甩到四五米远的座位下，而钱包和登机牌——？

裴闹心头一紧，扫向后方地面，和她间隔十余人距离的墨绿色行李箱旁躺着她的钱包，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正伸向它。

捡钱包的人是建筑设计师苑意，这趟飞京北是受导师邀约。

她低扎着干净利落的丸子头，鼻梁上架着窄框银丝边眼镜，蓝色口罩遮住半张脸。

上身的白衬衫挺括，领口微松，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黑色电子表，黑西裤宽松垂坠，脚上是双黑色经典法式方头粗跟靴。

裴闹晃了眼远处还在够座椅下方身份证的左思，犹豫半秒，上拉口罩，退出队伍往前走，才迈两步，就看到身穿白衬衣的女生正举起手机对准她的登机牌，当即止步。

尽管她伪装到位，但以她的知名度，若近距离与人接触被认出来的概率极高。

当下社会里年轻衣品好的女生网速都不差，而左思刚接手她的助理工作不久，非粉基本认不出，所以由她出面解决最安全。

当然，疾步归来的左思也深知这一点，人挡在裴闹前面，强行把她转过身，“姐！千万别冲动，交给我处理！”

裴闹“嗯”了声，走回队伍里。

左思拍了拍胸脯，快步走到苑意身前，不等人说话先伸手，“谢谢。”

“没事。”苑意递还物件，当左思面接电话，留下一句轻飘飘的“不好意思”转身离开。

不断涌来排队的乘客挡在两人之间，左思失去最佳处理时机，愤愤折回。

裴闹接过钱包检查，察觉到左思的担忧，漫不经心道：“多大点事啊就把你愁成这样。”

“人太多了，我怕……”左思后半句像漏气般哑在喉咙里。

怕女生不配合，引来围观，闹起来暴露她的艺人身份。

裴闹手指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轻拂钱包，安慰左思：“你忘啦，我已改名换姓，在开拍前没人知道裴闹是谁，拍就拍了。”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有风险，左思没办法淡定，压低嗓音说：“姐，这事可大可小，咱签了保密协议的！既然她跟我们同班飞机，我一定会找机会处理好！”

“好。”裴闹见左思如此执着，遂闭了嘴，眼眸低垂，指腹无声地摩挲钱包夹层里泛黄的证件照。

照片里的女生不过十七八岁，眉眼清淡，一对落尾眉像用软笔轻轻拖出的尾钩，还留着未褪的青涩。

——

经过两小时四十五分的航行，下午一点四十整，飞机在京北新兴国际机场降落。

和嘉禾的晴空万里不同，飞机刚落地，京北便下起倾盆大雨。

走在裴闹右侧的左思说：“姐，车十分钟后到。”

说话间，左思视线紧随前方的苑意，见人拐进厕所，包迅速塞给裴闹，“我去趟卫生间。”

裴闹了然，“外面等你。”

跟进卫生间的左思，迅速进到苑意隔壁间，门甫一关，就听到响铃。

苑意的声音透过隔板，虽低却清晰——

“嗯，刚下飞机，侧翻？人怎么样？先报警处理，我打车……京美佳园？行，我跟她联系，挂了。”

与此同时，卫生间里涌进几个追星女孩，正七嘴八舌讨论今晚的演唱会歌单。

再次失去机会的左思开门，赶在苑意出来前往外走。

“地址发你了。”裴闹将包抛给回来的左思，“问问车到哪儿了。”

“好。”左思点开微信，裴闹发来的地址链接显示京北美术学院（北区），小地图上，绿色标注点左上角赫然有个京美佳园。

不是吧？这么巧？！

左思眯眼冷笑，盯着迎面朝她们走来的人。

不得不承认，身形板正，衣品在线，虽被遮住半张脸，但看起来劲劲的很有范儿。

但谁能想到，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竟是个毫无边界感的偷拍狗。

苑意在左思的打量下掠身而过。

左思轻嗤：“可惜，白瞎这顶好的气质——”

“眼睛不好可以捐了。”裴闹随口接茬，晃了眼着装，“低调归低调，但我这气质——”

话未说完，就被左思拉着手朝门口赶：“行了姐，车到了。”

穿过感应门，瓢泼雨幕中，一辆黑色保姆车亮着双闪停在右前方。

“京A1126。”左思抬下巴，商量道：“姐，那人目的跟我们差不多，接她的人出事故来不了，而且这天气不好叫车，多巧啊，咱捎她一程？”

生怕裴闹不同意，左思又补了句：“正好车上解决。”

听出弦外之音，裴闹懒懒地点头，“你看着办，我眯一会儿。”

说罢，带上耳机，音量调高，口罩又往上提了提，猫腰钻进车厢，在驾驶座后方座位上短暂停顿便往后走，径直蜷进后排座椅上。

得到准许，左思快步到苑意旁边，交谈片刻，顺利将人引至车旁。

左思打副驾门，用为你好的口吻说：“坐副驾吧，视野好，不晕车。”

“谢谢。”苑意回。

上车不久，雨越下越大，路上过往车辆都打着双闪，龟速行驶，司机反复急刹。

裴闹被晃得睡意全无，醒了醒鼻子，闻到一股极浅的舒心冷调柑橘，目光飘向副驾。

是有点巧，同一航班，都要前往同一个地点。

可十二年来，她和那人竟一点巧都碰不上，只能一次次在折磨她的噩梦打照面。

她扯了扯嘴角，惩罚吗？

这么多年，也该够了吧？

裴闹歪头对车窗，车窗落下一道道密不透景的水幕，红黄光晕在玻璃上洇开，呼吸着清爽的柑橘味，眼皮渐渐坠重，意识开始滑向朦胧，黑暗很快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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