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我》
来者正是容斟和。
一身飞鱼服被沾湿了,暗纹绮丽盘旋其上,像干涸的血迹,透着股说不出的森冷。他浑不在意衣物上的寒意,抬手将窗子关严,顷刻间,屋里便只余下了炭火的声音。
谢攸这才看清,容斟和的面容苍白得惊人,唇上亦无甚血色,衬着一身绯衣,清艳得像雪地里一株寒梅,眉眼泠泠然,却是一副恶鬼像。
他不由又蹙了蹙眉,唇齿微动,欲言又止。
“嘘……别急。”容斟和轻轻地摇了摇头,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抵在唇边,做出一个极其优雅的噤声手势。他眼尾低垂,声音很轻,咬字时,头偏了偏,转而看向谢攸,唇角竟是弯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开口语带惋惜:“看来忌先生并不欢迎我。”
谢攸沉默不语地看着他,心道,任谁面前不请自来地多出一位不速之客,还走的是窗子,应当都很难摆出欢迎的姿态吧。
却见这位不速之客并没有扰了人的自觉。他走近了些,将八仙椅拖至床旁,自顾自坐了下来,衣料拂过地面,无声无息。
“忌先生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么。”
眉目间似乎也蕴着一丝融雪般的春风,竟显出些许几乎温柔的亲昵,仿佛二人是相交多年的挚友,正在重逢叙话。
可谢攸只觉一股寒意正顺着脊柱悄然爬升,竟比生在骨子里的蚀髓之痛,更让他难熬几分。
“或者,”那声气愈发和颜悦色起来,“先生不想知道,当日在归鹤台下,我为何要救你么?”
谢攸的脸色倏然间变得十分难看。
他不是没有想过此事。
彼时,容斟和所中之毒过于蹊跷,他本就怀疑其中有异。加之何云争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谢攸,先生可曾听说过这个名字?”竟如一根细丝,无声无息地将他自局外牵入这迷影重重的书院案中。
无论从何种境地考量,这都不是单纯之举。
何况是冒死救一个已认了罪的必死之人。
容斟和却恍若未觉。他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子,笑道:“有些失礼了。说起来,先生数次救我于危难,结草衔环不足为报,我那日所为,不过是略还一二恩情,也没甚么可提的。若先生没有此意,那我告辞便是。”
话虽如此,他却并无半分起身之意,只安然坐着,如闲庭观云,如静室听雨。
谢攸默了默,抬眼冷冷道:“京城一见,容大人虽然昏沉不醒,却当真是算无遗策。”
却见对方的那双眸子弯得更甚:“先生何出此言?查书院案,原也是为了还先生一个清白啊。”
闻言,谢攸心下微微一沉,像是被灌了一捧窗外的雪,眉目间冷意不减:“指挥使这是什么意思?”
他自然疑心书院案另有隐情,否则也不会轻易卷入其中。可如今点破他这层心思,证实他所虑所想的,竟是这个当初将他推入局中的人么?
未免荒唐。
“我从不行无益之事。在归鹤台下救先生,自是因为先生于书院案有所助益。”
容斟和顿了一下,才笑盈盈地续道:“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先生若想伏法,寻晋王殿下便是,又何苦煞费苦心,登上归鹤台引颈受戮呢?”
听者有意,谢攸的眉间微微一凝。
容斟和的话语虽温和,却字字藏锋,步步为营。然而这般紧迫之下,他心神反倒清明起来,将对方所言在心中细细梳理了一遍。
这位权倾朝野的指挥使早已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可他并没有拆穿。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此案尚有未明之处。其二,谢攸于他,另有所用。
若是前者,那他大可将谢攸投入诏狱,细审一番。谢攸已当众认罪,即便问不出所以然,也足以结案,不必如此迂回周折。
若是后者,那便是容斟和所图甚深,远不止结案这般简单。方才那一番言语试探,恐怕也正是为此。
谢攸与之素昧平生。他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这位指挥使如此费心经营。
在书院案理出眉目、水落石出之前,这一切皆是未知。
可他记得李焉隅的叮嘱。不能让容斟和知晓自己失忆之事。
“我也有一事尚且不明。”谢攸微眯起双眼,不动声色地将话锋转开,“容指挥使是从何处得知,我与柳院判能解你身上之毒?”
屋内一阵寂然。
窗外的雪倏忽间急了些,漫天洒落,恍若将这屋里绵里藏针的较量也衬得慢了几分。
容斟和望向窗外,良久,轻笑一声,面露遗憾之色:“看来今日,我与先生都未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不过无妨,来日方长。今日唐突了先生,特备薄礼,聊表歉意。”
他从容起身,自腰间解下一枚令牌,递向谢攸。
“此乃陛下亲赐。先生与晋王殿下若有所需,可凭此令调用地方玄镇卫。”
谢攸并未伸手去接。他凝视着容斟和,淡淡道:“容大人应将此物交予晋王殿下。”
容斟和唇畔的笑意深了些许。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穿透重重阻隔,看见那位他口中所提之人。
“是啊。”他轻声道,“只可惜,晋王殿下大抵是不愿让我单独见到你的。”
不待谢攸回应,他已将令牌置于榻边,又留下一张字笺。谢攸余光扫过,见其上写着一处地址。
“还有两份礼。”容斟和已踱至窗畔。寒风随着推窗的动作涌入,他回眸望来,眼尾轻弯,对着谢攸眨了眨。随即身影一闪,轻盈地掠出窗外,唯有一句话悠悠而落。
“在途中了,先生且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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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内,李焉隅独坐上首,看着窗外雪势渐浓,絮絮扬扬,落个不休。他不由地想起宁昼方才在屋中所言,心下暗叹此人果真是张乌鸦嘴。思绪飘远间,竟无端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惆怅。
不知那人此刻如何了。
这念头一起,便再难按下。心中仿佛被丝丝缕缕的无形之物缠扰,愈收愈紧,教他不自觉凝起一片郁色。
面上却还端着笑吟吟的架子,待姜墉领着众官员行过拜见之礼,李焉隅只轻描淡写道:“宴席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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