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为许明妙相看的夫婿，是荥阳王世子。

荥阳王虽是宗室疏属，名气却不小。先帝时曾镇守北方，迁都后留守洛阳，在禁军中任过职。今上继位后做过几年刺史，去年回京后，任度支刺史。

不过荥阳王世子的官途，也就才刚刚开始，说不好将来会是如何。

许灵妙着实不太满意。

她扶着额头，纠结道：“还请父亲和姑母再多考虑考虑……就先这么说罢。”

“承华为何对这桩婚事有所不满？”

许灵妙说话向来直接：“父亲品性不端，儿子能是什么好人？明妙该配得上更好的。”荥阳王的风评并不是很好，方孟春也知道。

然而方孟春闻言笑道：“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有了这样的姻亲，对许家，对承华，都是更好的助力。”

她的眼尾有些翘，若是面无表情，容易让人觉得不怀好意，但一笑起来，这种感觉便荡然无存了。

但她话里话外，似乎又有说许灵妙天真的意思。

许灵妙眯了眯眼，低声道：“能有多大的助力？能让我离开掖庭吗？”

方孟春不置可否：“但承华也该知道，以你们家如今的处境，许女郎选不到更好的夫婿。”

婚宦，二者密不可分。

许灵妙知道方孟春所说再正确不过了，但还是说：“公主没有同母之妹，理会不了这样的感情。”

方孟春笑容一滞。自从方融被害，季秋已经很久没给她写过家书了……是否是一母所出，有这么大的区别吗？

但她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同时希望许灵妙不要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目前的谈话是自己更占上风，就是因为她抓到了许灵妙的弱点。

“我确实理解不了。不过现在却终于知道为什么许承华想要扶摇直上了。原来是为了一家人的飞黄腾达。我若有这样的家人，何苦有今日。”

“可惜入宫数年，还在掖庭之中……”许灵妙自嘲地笑了笑，“公主今日就是来讥讽我的吗？”

“当然不是。我是觉得可惜。承华刚入宫时，正巧先皇后同如今的皇后势同水火，可竟无一人察觉到承华可用。明珠暗投，并非因其无光。”

“那，公主是要来做这伯乐了？”

方孟春依旧是从容不迫：“与其这么说，承华倒不如认为，我是另一颗明珠。”

许灵妙哑然失笑：“公主自视甚高，我竟也比不上了。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因为和邓家的恩怨？还是博陵王之祸？”

这倒也是原因之一。毕竟方孟春这些年来的遭遇，很难说和邓家无关。

但不是全部的原因。

在宫内过了这几年，方孟春对当年的旧事是了解得越来越深。方毅和方述贵为皇叔，又身居宰辅，罹患几乎是他们无法逃脱的宿命。而邓绍权势滔天，是因为他现在对皇帝毫无威胁。

可以后呢？

邓绍本身并没有大的能耐，他有今日，全是凭借他那早逝的亡妹，和念旧的外甥皇帝。而且他再怎么说也并非权臣，现在的皇帝如果想，是可以轻易处置他的。

方绪也知道。

他看上去被奸佞小人迷惑了双眼，其实心里清楚得很。

这些年邓绍在朝野上树敌众多，尤其是宗室，想要他死的人不计其数。一旦方绪不再庇护他，那么就只有身死的下场了。

所以哪怕邓含不讨厌方孟春，方孟春也不会试图和邓家扯上关系。

方孟春一开始就敢答应方媛不和邓家扯上关系，也是因为她知道这座靠山的根基并不稳固。

她宁愿亲手扶起一座大山。

“邓家诬害宗王，我自然恨之入骨。我无父无夫，上仰至尊圣恩，下受宗亲庇护，才有今日。但这还不够……”方孟春话锋一转，直接说：“你想当太后，对吧？”

这一招打了许灵妙个措手不及，她以为方孟春行事谨慎，不会直接把这等僭越之话说出来。

“你疯了！”许灵妙赶紧捂住方孟春的嘴，“这话要是被人听了去——”

方孟春扯开许灵妙的手：“你先前说了那样的话，皇后肯定已经知道你的野心了。就算她自己察觉不出来，身边人也会提醒她。你这一招确实很有胆量，但鲁莽了些。落在皇帝眼里，也太过刻意。”

许灵妙放下手，别开视线：“我一无所有，只能背水一战。”

看出她的懊恼和沮丧，方孟春意味深长地笑了。

“但至少，如今皇帝还能记着掖庭里有这么个愿意诞下皇嗣的人，这就胜过什么都没有了。”

“你的意思是……”

“我会想办法帮你。但承华也知道，生育之事，并非空有人力就能改变的。”

即使是知道历史发展的方孟春也无法打包票，许灵妙一定会诞下太子。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世界或许会因为她的行动而偏离历史轨迹。

“确实不是人能改变的。”许灵妙低下头，道：“公主可知圣上的心疾……”

方孟春满脸疑惑，这是她全然不知道的事了。

许灵妙见状，起身检查过门窗关得严实，屋外也没有人后，才坐回原位，并低声解释道：“先前有一次，圣上召我侍寝，可见到我后又让人把我送走了。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是被厌恶了，直到别的嫔御也说遇上了这样的事。我才知道，他的心疾时常会在晚上发作……”

方孟春抿着嘴唇，兀自思考着。

若是皇帝的心疾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似乎的确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急着皇嗣的事，却并不常接见嫔御……

许灵妙继续将自己面临的障碍扒搬出来说：“不仅如此，我们这些掖庭的嫔御不得圣宠，皇后又多有防范，因此十天半个月都难以面圣一次。”

方孟春注意到许灵妙提及了邓含，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补充道：“你说皇后防范，倒是确有其事。就连至尊身边的宦官，都有与她结盟的。”

她以为这件事许灵妙并不知情，没想到许灵妙听了却道：“公主是说黄中尹？我先前送抄好的经文时，在宣光殿外见过他好多次。我后来试探过皇后，但刚提起黄轨，她便眼神闪躲，所以我想他们之间多半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事，原来是这样。”

方孟春点点头，又说：“但他和邓家应当不是牢不可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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