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之内，南北二分天下。

北方国号为燕，都城洛阳坐落于洛水河畔。

若只看洛阳城内的热闹，也尚可称得上是治世一景。

四方黎民汇聚于此，街巷里坊，鳞次栉比，围绕着华美庄严的宫城，如同众星拱月。

车稳稳当当地停下，宦官极殷勤的声音传来：“千秋门到了，烦请北海公主下车步行。”

方孟春应声掀开车帷，映入眼帘的是高耸入云的宫墙。

她心中微动，小心翼翼地下了车，跟着宦官穿过千秋门。

这名叫黄轨的宦官经常替皇帝在外奔波，故而把守宫城城门的禁卫都认识他这张脸，没验身份就直接放人进了宫门。

方孟春才正想着宫禁并不森严，又很快就被又长又窄的宫巷吸引了去。

这日天气晴好，两边宫墙却遮挡了明媚的阳光，巷子里半是阴森森的暗影。

黄轨边走边介绍道：“宫中人都把这条巷子唤作永巷。永巷南边是主上起居之所，如无圣意，还请公主不要擅入。等下到了地方，则会有专人负责接应公主，我就不多送了。”

“一路上辛苦中给事了。”

“哪里，都是份内的事。”

面白无须的中官脸上堆着笑，接过几片金叶子，收在袖中。

本以为北海公主是个抠搜着过日子的，没想到还挺大方。

待走到永巷正中处，南北两侧各开了一门，彼此相对。黄轨停下脚步，侧身向北道：“这就是宫中人所称的北宫，住着皇后和几位妃嫔，还有几位未成婚的长公主。”

方孟春正欲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到一道略有些沉闷的女声：“中给事，好巧啊。”

只见一妇人缓缓走出北宫门，从外表看，估摸着四五十岁光景。

“哟，”黄轨赶紧行了礼，“兰陵君，好巧好巧。”

方孟春知道，这就是宫里的那位女侍中了，先前以皇帝姨母的身份被封为兰陵郡君，后来又以女官身份进宫陪伴贵嫔侄女的邓氏。

出乎意料的相遇让空气尴尬了几分，好在黄轨很是机灵，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北海公主，这位是兰陵郡君。以后二位就是共事的同僚了，先打个照面也是好的。”

“是了，”兰陵郡君笑盈盈道，“可惜老妇还有事要去掖庭走一趟，不能送公主一程。”

方孟春早就听闻邓家的嚣张气焰，因此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兰陵郡君沉默了一瞬，很快又道：“也是。”

随后转身向着永巷深处走去，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黄轨干笑了两声，又朝着北宫瞅了几眼，嘟囔道：“奇了怪了，怎的不见人来呢？”

方孟春趁机观察起了周围，也对宫城的整体布局大概有了个数。

历朝历代的皇宫大都是前朝后寝，她今天是从西边进的宫，北边是后妃居所，南边是皇帝的寝宫，再往南估计就是前朝了。而刚才兰陵郡郡说要去掖庭，看她靠着北边走，那掖庭多半是在宫城的东北方向。

这条长长的巷子，将宫城划分成了南北两半，两个世界。

就在方孟春沉思之际，南边的门里出来了个十二三岁的男童，径直快走到黄轨面前。

黄轨俯身便问：“什么事？”

那男童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方孟春听不真切，只能看到黄轨皱了下眉，转瞬即逝，旋即笑着对方孟春道：“公主，圣上有请。”

原来是皇帝要见她。

方孟春最后一次见皇帝，还是在父亲方毅谋反以前。

那是三年前……不，对现在的她来说，仿佛有二三十年那么远了。

本以为自己以女官身份入宫，主要的活动范围应该是后宫，不会有什么见到皇帝的机会，没想到进宫要见的第一个大人物就是皇帝。

对于这位相当于是堂弟的皇帝，方孟春其实并不了解。

古代，又是皇族，光是同祖父的兄弟姊妹就能有几十个，彼此有亲疏远近很正常。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方孟春也只是略有耳闻。

且先不论这位皇帝文治武功的能力，至少他谋权的手段是不容小觑的。

即位五年，仍是弱冠年纪，可当初先帝为他选的六位辅政大臣中，如今还活着的只有两位了，且都是宗室疏属，夺权的威胁不大。

去世的四人中，两名汉臣相继病逝，另两人则是先帝亲弟，今上亲叔，前平原王方毅和前渤海王方述，他们都因谋逆之罪被废为庶人，最终落得身死的下场。

无论这些纷争的背后到底有怎样的实情，皇帝都是绝对的获益者。

方孟春暗自庆幸，幸好今日特意穿了件新衣，发型也请专人来梳过，仪表上不至于怠慢。

此刻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所疏漏。

穿过南面的宫门，又拐了几个弯，终于到了一处偏殿。

庭中廊下站着的宦官个个都穿着相似的服装，方孟春这才恍然大悟，刚才那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也是阉宦。

院内阒然无声，黄轨领着她走进殿内，绕到屏风后，恭恭敬敬道：“新任女侍中已经带到了。”

“下去吧。”

光凭语气，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方孟春微微低着头，双手叠放在腹前，虽说她一路走来都是低眉顺眼，但也没忘了用余光小心地观察四周。

从屋内摆设来看，此处多半是书房。不知道皇帝是平日就习惯在这里办公，还是为了见她特意到这个远离前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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