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褪去后的身体，像被抽空了力气的软袋，带着一种虚脱后的轻飘和迟钝。但比身体更空的，是心。

林醉在床上呆坐了许久，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明暗交替的条纹，缓慢移动，标记着时间的流逝。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这里的雪松尾调，像幽灵般缠绕不去，提醒着他昨夜并非梦境。

那个人来过。看过他最狼狈、最脆弱、毫无防备的样子，然后离开了。

一种强烈的、近乎羞耻的情绪后知后觉地涌上来，烧得他耳根发烫。他怎么会……他怎么就拨出了那个电话？是将死之人抓住浮木的本能？还是心底那个早已被看穿的、渴望被牢牢掌控的卑劣念头，终于在病痛中撕开了所有伪装？

他掀开被子，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走到客厅，一眼就看到餐桌上的东西。

不止是药盒和水杯。

一碗用保鲜膜封好的、看起来还温热的南瓜粥。旁边放着一盒清淡的虾饺。底下压着一张便签纸。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行利落而略显冷硬的字迹：

「电热煲在厨房，记得吃。」

林醉拿起那张便签纸，指尖微微发颤。他几乎能想象出顾云深写下这行字时的神情——没什么表情，或许微微蹙着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排一切的掌控感。

他走进厨房。流理台上，果然放着一个崭新的白色电热煲，插头还接着电源，保温指示灯幽幽地亮着。他打开盖子，一股温热湿润的米香扑面而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锅冒着细微热气的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胀得发痛。

这种细致入微的、近乎强制的“照顾”，比任何言语都更具侵略性。它无声地宣告：你的生活，从此纳入我的管辖范围。

一整天，林醉都浑浑噩噩。他请了病假，待在公寓里，却坐立难安。顾云深留下的气息无处不在，那把黑伞，那个电热煲，那张便签纸……像一道道无形的锁链，将他困在原地。

他试图看书，字句却无法进入大脑。他试图整理房间，却总是心不在焉。最后，他只能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

手机安静得出奇。

顾云深没有发来任何信息，没有打来电话询问病情。这种沉默，反而更像一种笃定的等待，等待着他主动走入那张早已张开的网。

傍晚时分，门铃再次响起。

林醉几乎是弹跳起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

顾云深站在门外。换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是深灰色的长外套，身形挺拔，神情是一贯的沉静，看不出丝毫波澜。手里提着几个印着高端超市logo的纸袋。

林醉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门把上收紧又松开，最终还是拧开了门锁。

门打开，两人隔着门槛对视。

“好点了？”顾云深的目光在他脸上迅速扫过，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嗯。”林醉低声应道，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谢谢你的粥和……电热煲。”

“顺路买的。”顾云深淡淡道，仿佛那只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他极其自然地侧身进门，仿佛回自己家一样熟练地将手中的纸袋放在餐桌上，“买了些食材，你病刚好，需要补充体力。”

纸袋里是新鲜的蔬菜、水果、包装精致的肉类和进口牛奶。林醉看着那些东西，喉咙发紧。这种登堂入室的、理所当然的介入，让他无所适从。

“我……其实不用……”他试图拒绝，声音微弱。

顾云深仿佛没听见。他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挽起毛衣的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径直走向厨房。

“厨房我用一下。”他的语气甚至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林醉僵在原地，听着厨房里传来水龙头打开的声音，塑料袋的窸窣声，刀具落在砧板上的笃笃声。那些属于生活的、充满烟火气的声响，由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制造出来，充满了诡异的违和感，却又奇异地填补了这间公寓长久以来的某种空洞。

他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顾云深在他的厨房里忙碌。动作熟练，条理清晰，带着一种和他研究员身份不符的居家感，却又依旧透着那股子掌控一切的冷硬气质。

饭菜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林醉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顾云深宽阔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高烧后的虚弱，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以及内心深处翻腾不休的、混杂着恐惧和渴望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击垮。

“出去等着。”顾云深头也没回，命令道，“这里油烟重。”

林醉没有动。

顾云深关了火，转过身，看向他。他的目光深沉，带着一种审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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