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徒当配金玉刀》
钱和命,这两样总也分不开。
尤其是对秦嵬来说。
要他的钱,就和要他的命一样。
而他的命也和他的钱一样,总维持在一个十分危险的水平线上。
所以秦嵬时常觉得,天底下最大的难题就是“要钱还是要命”。
幸好,他总有解决这些难题的办法。
他的右手按在了破布裹着的物件上,那布条随着他的动作落下小半,露出里头漆黑的刀鞘。
立在少爷身后的赶车的浑身紧绷,两手握紧短剑。
少爷却像没瞧见般,语气仍旧温和:“看来你已知道我是谁,也想起欠了我多少债了。”
他收了折扇,两人拉开距离,重新回到各自的凳上。
秦嵬叹了口气儿:“原来即便我不出手,那两个贼种今夜也是要倒霉的。只是难为二位,竟还要演一出笨蛋少爷窝囊仆的落难戏。”
“那二人跟了一路,虽未识破我身份,却也不能留了。”少爷微笑,“戏没白演,鱼总算上了钩,肯坐下来和我聊聊。”
秦嵬默不作声,他做了一回上钩的鱼,嘴巴有种被鱼钩勾烂的疼。
少爷给自己倒了杯茶:“将斗笠摘下。你欠了我还不清的债,我却连你模样都没瞧过,这是什么道理?”
“情理上来讲确实不妥,”秦嵬说,“可惜我这人不爱讲理。”
他语气如常,破布却已完全取下,一把古朴无华的长刀横在桌上。
刀鞘无任何配饰纹路,比村口铁匠铺批量打制的刀还要平凡,江湖上的刀客想必不会多看一眼。
但此刀握在秦嵬手里,就已足够令人注目。
赶车的紧盯着秦嵬,随时准备暴起。
少爷也瞧着那把刀。秦嵬的刀,任谁都想要多看几眼。
他自顾自地瞧够了,这才道:“你若肯摘下斗笠,我可以不计较那个值你十年卖命钱的金马鞍。”
赶车的依旧紧绷,低声道:“‘小刀鬼’秦嵬年少成名,刀斩邪魔歪道,性格跳脱霸道,岂是金银可以折辱……”
坐对面儿的‘小刀鬼’干脆利索地将斗笠摘了,声音里也多了许多喜气:“这种好话,楼主怎不早说?”
赶车的:“……”
遮面儿的物件挪开,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相貌英气的脸。
他生了双线条冷硬的眼,眸子漆黑如墨玉,浓眉平展,压在这双眼上,显出十足的锋利之感。
这是双任谁看到就都忘不了的眼。瞧见秦嵬,就似瞧见一把不肯入鞘的刀。
“我与楼主神交已久,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秦嵬笑道,“朋友能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相遇,就不要再计较马鞍金银了。”
他的笑意并不浓,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懒散,将眉宇间的锋利冲散,融成了自成一派的潇洒风流。
他好像早已忘了刚才刀欲出鞘的杀心,开始讲究起自己的混蛋道理了。
赶车的瞠目结舌,实在难把眼前这人和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刀客串到一起。
少爷的目光在秦嵬的脸上停留片刻,忽然道:“除了金马鞍,你从我这儿揣走的那套古董金首饰我也可以不计较。”
折扇指着秦嵬道:“看在你这张脸的份儿上!”
赶车的表情麻木地立着。这么多年了,这主子瞧见好看的东西就大把撒钱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他唯恐秦嵬将这话当成羞辱,握剑的手攥得更紧。
却见秦嵬只愣了下,随即略前倾了身体,盯着少爷笑道:“我长得很合楼主心意?”
“不错。”少爷也笑起来,这笑脸在烛火下如同一块儿空有暖光的冷玉,“我姓沈,沈云屏。”
“六路八方楼现任楼主的大名,我早有耳闻。”秦嵬借着烛光将沈云屏上下一打量,“楼主的相貌,也颇顺我的眼。”
赶车的恼怒:“你说话注意点儿,我们楼主——”
楼主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的眼光也很不错。”
秦嵬谦虚:“我知道。”
赶车的闭上了嘴,决定今天宁可吃狗屎,也不愿再插这两人的话。
他已经嗅到了一股臭味相投的气息。
秦嵬拂开桌上杂物,将自己那张脸靠蜡烛更近,好让烛光能将他的样貌照的更清晰:“既然我长得不错,眼光也很不错,楼主何不再大方一些,将我那些债都翻篇?实不相瞒,我近几日忙得很,兜里也没有几个钱。”
“我忽然发现,”沈云屏也毫不介意地靠近烛火,近距离地看他,“你这蹬鼻子上脸的性格我也颇为满意。”
“过奖,”秦嵬道,“能蹬楼主的鼻子上楼主的脸,属实三生有幸。”
沈云屏玉般质感冰凉的眸中终于有了真实的笑意:“可以。”
秦嵬看着他。
“你可以不必还我银钱。”不等秦嵬道谢,就见沈云屏尤带茶水水光的薄唇开合,低声道:“钱没有,还可以用人来抵!”
他的折扇在秦嵬按在刀上之手的手背点了点,折扇顺着骨骼方向划向手指,将秦嵬的食指指尖儿挑起。
扇骨略带冷意,那种微妙的触感在手背蜿蜒,与沈云屏被烛火映得艳丽的眼睛相应,好似一缕缭绕青烟攀附上秦嵬的经脉。
沈云屏柔声道:“你还可以用你自己来偿我的债。”
客栈外响起丝丝雨声。
入夜,兰花镇深秋寒冷的雨夜,裹着客栈内这朦胧的烛火,和朦胧的人。
秦嵬的声音在夜雨中传来:“可以。”
挑着他食指的折扇顿在半空。
感觉到沈云屏这一瞬的意外和屏息,秦嵬的唇角笑意更深。
他将那折扇尖儿慢吞吞地按下,指腹摩挲着伸过去,几乎要触碰到另一头沈云屏的指尖。
“不过我价格不菲,”秦嵬道,“我要抵在楼主这儿的更多债。”
沈云屏不假思索:“过往种种,一笔勾销!”
秦嵬的目光在沈云屏的脸上扫过,微微一笑。
“既已说好,现在就上楼吧。”沈云屏抽回折扇,起身道,“夜雨虽冷却多情,莫负良宵。”
他双眼笑得略有些眯起。
秦嵬心想,这世道真是神奇。
若真有借了人气儿就能化形的狐狸,想必此刻就是立在他眼前的这一只。
*
秦嵬在擦刀。
他还穿着那件仿佛在地上滚了一圈儿的衣袍,但擦刀的布料却整洁柔软,只这一小块儿,就必定能买十套他身上这样的衣袍。
客房内点亮数盏烛灯,将他手边酒杯里的劣酒映出许多温热。
他喝着酒,慢悠悠地擦着自己那把令江湖上许多人闻风丧胆的长刀。
少有人能如此近距离地看秦嵬的刀。
他的刀太快,出鞘的时候就是要命的时候。
客房是沈云屏的客房,秦嵬却比回了自己家还要自在,头也不抬地懒懒道:“别看。”
正盯着他的刀看的主仆二人同时抬眼。
赶车的道:“为何?”
秦嵬擦着刀:“你俩的目光会留下痕迹。”
赶车的:“……”
沈云屏问:“若我非要看呢?”
秦嵬似笑非笑地抬头,赶车的心中警钟大作。
秦嵬道:“难道你要白看?”
沈云屏:“……”
赶车的再也不想相信心里的警钟。
沈云屏边掏银子边道:“我依稀记得你才是欠债的那个。”
“这是两本账,”秦嵬接过丢来的碎银,往怀里一揣,又开始擦刀,“下次想看再跟我说,回头客能打折。”
说着竟从怀里掏出一块儿半个手掌大的磨刀石来。
那石头形制规整,质地均匀坚硬,色泽如璞玉。
除了那块儿布料外,这应该是秦嵬身上第三讲究的东西了——第一自然是他的刀。
沈云屏心里升起些哭笑不得,他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发现有人能如此荒唐:“你既然如此缺钱,怎么还买得起玲珑坊的布和处地产的磨石?”
秦嵬愣了下:“这两样很值钱?”
“你不知道?”沈云屏也觉得惊奇,这人分明穷的要靠敲诈窃贼吃饭,但却又好像全不关心身外之物的价格,“比你身上所有的家当都要贵。”
秦嵬不在意:“布是我前几日从杀我的人身上扯下的,石头是去年从一个用刀的正盟悬赏的靶子身上拿的。觉得还算好用,就一直带着。”
沈云屏和赶车的难以置信。
“你出门可千万别跟别人这么说,”赶车的紧张道,“传出去让那帮拿你当刀圣刀神般膜拜的小辈儿知道,枕头都要哭湿三个!”
秦嵬稀奇:“我从未要谁来膜拜我,何必把我想成个神仙模样,又怪我不像神仙。”
赶车的不吭声了。
他也没想过名动江湖、人称“小刀鬼”的秦嵬竟然接地气地像村口王二麻子。
许多人都幻想过要如何跟大侠神仙说话,却从没想过要怎么跟王二麻子攀谈。
他委实有些接不上话。
沈云屏的目光从刀上移开,落在秦嵬的脸上:“你来我的房间,难道只为了喝酒擦刀?”
“擦刀只是为了等楼主净手掸尘,”秦嵬侧头,“喝酒,是因楼主说了‘莫负良宵’,良宵岂能无酒?”
“说得好。”沈云屏亦笑,“既是良宵,就要做些良宵才好做的事情。”
秦嵬收起了刀,坐直了看着他。
沈云屏玉般白皙的面孔上始终带着温雅笑意,好像这位债主对他的欠债人永远有无限的耐心,俯身吹灭了面前的烛灯。
他站起身,一盏接一盏地熄灯,屋内逐渐暗了下去,当摆在秦嵬手边的最后一盏灯也要被吹灭时,秦嵬的手挡在了火苗前。
沈云屏柔声道:“夜雨良宵,早些歇息。”
“留一盏夜灯,”秦嵬嗓音低沉,“光色朦胧,才有趣味。”
两人对视片刻,不再多言。
赶车的仿佛木桩般立在角落。
窗外的雨越发急促,似要浇灭这只能照亮方寸的豆大的烛火。
夜已深,屋内再没有任何动静,就连入睡的绵长呼吸声都淹没在雨声里。
剑就是此刻破窗而入!
持剑之人眼中杀气腾腾,又带着一击必中的亢奋与凶狠,直奔屋内床榻而去。
剑锋如飞针,即将扎进床上隆起的被子上。
却听晦暗角落里传来一声感叹:“为何你们都爱走窗户?”
另一道温玉嗓音道:“我说过,这些人总有这许多古怪癖好。你赌输了。”
持剑杀手本已认定屋中所有人都已深睡,此刻却听到人声,本能地回头。
门侧左右各立着两人,其中一人手里还握着把乌鞘长刀。
杀手蒙着面,露出的双眼在看清刀的模样后浮起惊惧:“秦嵬!”
“你好。”秦嵬礼貌点头,“阁下冒雨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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