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境王妃石玉与世子谢义带着“联西戎，伐皇都”的提议抵达西戎百重城时，在西戎五大家族内部引发了巨大的震动。

与皇都许诺的“不费一兵一卒得土地”相比，联合北境出兵显然风险更大，消耗自身兵力是实打实的。但当谢义表示北境愿为先锋，且乾王谢赞会同时从另一方向发动进攻时，摇摆的天平开始倾斜。有北境士卒顶在前面，西戎便能大大减少自身损失，事后还能分得七成利益，这诱惑实在令人难以拒绝。

然而，毛、李、杜三家仍持谨慎态度，给出的答复模棱两可，只愿“见机行事”。但姜衡态度坚决，愿意先行借兵给谢义。他最终拍板：可借予谢义两千精锐骑兵，由他先行出击，与谢赞遥相呼应。若他们父子能打出优势，展现出足以撼动皇都的力量，西戎大军便会全力协助。

姜衡私下对谢义说：“大侄子，这两千人是我帐下最骁勇的儿郎，马快刀利。记住，若是势头不对，莫要逞强，务必保全自己，这些马能带你杀出来。”

石玉则携手石家，凭借其当年几乎继承家主的犀利口才与对西戎各家族利益的深刻理解，日夜周旋于三家之间。

谈判期间，石玉不谈虚礼，直指核心——

“皇都许诺的土地如同画饼，且意在挑拨你我关系。缓冲带若归西戎，北境如鲠在喉，岂能善罢甘休？日后纷争必起，皇都坐收渔利。反之，若联手伐皇都，所得乃是实打实的皇都膏腴之地，远胜边境荒芜。北境愿为先锋，承担首波损失，西戎风险大减。三七分成，西戎占七，此乃千载难逢之机。莫非诸位甘愿永远被皇都扼住粮道，受南郊盘剥，而不思开拓吗？”

在她的剖析与利益承诺下，三家终于动摇，答应届时视战况给予谢义支援，但坚持要求谢义必须作为前锋，率先打响第一枪。

计划就此敲定。

和谈地点，最终选在了北境边陲的标志性关隘——【步朝楼】。此楼墙体由巨大的黑灰色岩石砌成，形如堡垒，易守难攻。它也是当初谢野离开北境时经过的最后一座城池，象征意义非凡。

和谈时间定在农历春节前十天，寓意着“谈妥便可回家团圆，过个好年”。

皇都的车队缓缓驶向步朝楼。

马车内，我将一个装满了回忆的小箱子放在一旁，身旁坐着向廷。与来时不同，此刻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气温微凉，手心却暖和。

我时不时侧头看着他傻笑，向廷见我笑，嘴角也会牵动一下，回应一个短暂笑容，随即眼神又黯淡下去。甜蜜的泡沫之下，是即将分离的现实，这是最煎熬的甜蜜。

我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感受着最后片刻的温暖。向廷也微微低头，鼻尖轻嗅着我发间的气息，仿佛想要将这味道刻入记忆。

“向廷，”我闭着眼，轻声呢喃，“你说…待会不会有刺客吧？哈哈。”

“有我保护你呢。”

“切，”我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连我这个‘刺客’都对付不了，还保护我？”我指的是自己当初从房梁掉下来的事。

“有这么可爱的刺客吗？”

“说的也是啊，嘿嘿。”我笑了，往他怀里缩了缩。

步朝楼巨大的轮廓逐渐清晰。行宫外，一个身着白色貂裘的熟悉身影，正含笑而立，等待着车队——正是哥哥谢信。

马车停稳，向廷先下车，然后转身，小心翼翼地托着我的手，引导我下车。

我一手兴奋地朝着哥哥挥舞，另一只手却仍紧紧抓着向廷不放。我赶紧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向廷，向廷略显尴尬，也只好抬起手，朝着谢信的方向挥了挥。

“哥哥！”

哥哥没有高声回应，只是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轻轻招手，用他惯有的眼神示意我一切无恙。

步朝楼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森严，巨大的黑石内部空间开阔，却因窗口稀少而显得昏暗，即使在白天也需要点燃火把照明。

哥哥作为北境代表率先入内，意味着和谈即将开始。巨大的黑色石桌旁，哥哥端坐东首，身后是一队北境精锐披甲战士，铁甲森然，沉默如山，散发着无形的威压。

代表皇室坐在西首的，竟是四皇子向尧——那位涟珑殿里沉迷酒色的纨绔子弟。此刻他虽穿着皇子正装，但眉宇间那股轻浮之气依旧难以掩盖。派他前来，其用意耐人寻味。

向廷牵着我，站在向尧的椅背后方，两人身旁同样围着一圈皇室亲卫，明为保护，实为监视，防止我在最后关头出现意外。

北首坐着的，竟是西戎侯姜衡本人！他亲自前来，胆色确非常人。他肩披狰狞狼皮，腰间挎着两柄金瓜锤，目光深邃，不怒自威。

随着三方代表到齐，哥哥抬手示意。沉重的楼门缓缓关闭，室内光线骤暗，只剩下高处四个窗口投下的光柱，笼罩着石桌周围区域，气氛瞬间变得压抑。

“想必诸位，都已下定决心了吧？”向尧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惯有的懒洋洋。

“嗯，”姜衡直接切入主题，“向家归还谢家小女，北境愿支付缓冲带部分土地，以促成向家与西戎停战。此乃我西戎之意。”

“哈哈，感谢度王代为直言。”向尧笑眯眯地附和，眼神却飘向哥哥。

哥哥也不是易与之辈，冷静回应：“皇室真是打得好算盘。一番操弄，最终我北境既失女，又失地。而向家，似乎什么损失都没有呢？”

“啧，我们即将是一家，何必如此见外？”

姜衡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直接追问：“谢二公子，北境是否愿以此条件换人？”

哥哥深吸一口气：“只要我小妹谢野，能安然无恙、即刻归家，北境…愿意。”他说得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

“好！”向尧仰头，随即侧开身子，将身后的我完全暴露在哥哥的视线内，“来，谢野郡主，跟你日思夜想的家人打个招呼吧。”

我看到了哥哥，他表面上维持着平静，但紧咬的牙关和微微抽搐的眼角，暴露了他内心的滔天怒火。面对向尧的嚣张，他显然在极力克制。我此刻才更深体会到父亲派二哥来的原因——若是大哥谢义在此，恐怕早已掀桌拔剑了。

“哥哥，我在这边…一切都好。”我赶紧开口，声音尽量平稳，想要安抚哥哥。

“小野，不必维护他们。”

向尧却得寸进尺，继续用轻佻的语言挑衅：“哎呀，谢二公子放心，我家五弟可是把你家小妹照顾得‘无微不至’呢，日夜相伴，同寝同食，感情好得很呐！”他脑子里似乎只有这些龌龊念头，我跟向廷什么都没发生！

我在心里狠狠鄙视咒骂着他。

哥哥的怒火终于被点燃，自家珍爱的妹妹被如此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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