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昨夜不归郎》
眼见金乌渐炽,榻上的人愈发神色不安起来,楚暄猜想他是怕误了差事,才想起来把告假的事告诉他,果然见他神情一松,看他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感激,“多谢殿下。”
楚暄看了他一眼,有些亏心地移开目光:“歇着吧,用过早膳让闻筝送你回去。”
鸣琴闻筝,一听就是同一个主子身边的人。
徐青弦有些顾忌,“会不会不好……要是叫人看见了……”
宫里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有人认出来。
“无妨,”楚暄道,“闻筝不常进宫,不是熟脸。”
徐青弦才放下心,“谢殿下。”
他有些羞耻,实在是清宁宫和未央宫不算近,他现在这幅样子,靠自己走回去怕是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楚暄垂着眼看他,似乎要将他那层皮囊看穿一般,忽然问道:“昨夜的事,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他倒不是想怀疑徐青弦,只是当时他应当在万象宫随侍才是。
徐青弦低声回道,“当时奴婢正好见殿下醉得厉害,且当日您因奴婢与西海王起了争执,带走您的又不是殿下身边的人,奴婢怕生事端,便借口跟上去了。论起来,您与西海王有怨是起于当日,是奴婢牵累了殿下。”
其实是当时他余光一直落在楚暄身上,一见那两个内侍带走他就下意识觉得不好,他是真心觉得楚暄是因为庇护过他才会被西海王记恨,说到底,这件事是因他而起,广陵王不过是一时善心给自己惹了麻烦罢了。
“不必多想,”楚暄倒不意外他能猜出这一场龌龊算计的始作俑者,他看了一眼眼前过于晃眼的脸,“只是他觊觎你,恐怕更不会善罢甘休。”
楚暄脱身不会让他收手,只会让他转而先折腾起徐青弦,叫这么个人盯上了,以后还能有太平日子么?
他眼里藏着冷意,垂眸若有所思,楚旰贪欢好色又度量狭小,偏偏手段又不高明,他是个蠢货,却是个有权位的蠢货,这种人做事是不计后果,一发起疯来反倒防不胜防,譬如昨夜。
徐青弦仿佛猜度到他的想法,语速有些快地解释道,“奴婢行走御前,容貌不能有损,曾试过脂粉遮掩,但是一上脸便发红起疹,故而为难。”
他下意识地不想让楚暄误会他有想凭借容貌媚上邀宠的心思。
楚暄眉心微蹙,“罢了,”遮起来也可惜。
他正要说什么,外面却传来鸣琴的声音,“殿下,夫人传召。”
楚暄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取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徐青弦,“藩王无传召不会常出入宫中,他要寻找你麻烦也不敢太张扬,你自个当心些,若有实在不能时,便去寻昭阳宫的人。”
这玉佩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但是李夫人身边的人都认得,算是一个信物。
徐青弦一怔,伸手接住了玉佩。
楚暄离去,他看着手里刻着麒麟纹的玉佩,轻轻摩挲了一下。
幸好昨夜虽然荒唐,但徐青弦外头那身宦官服制的衣袍还是完好的,只是有些皱。
他身上不适,闻筝奉命掩人耳目地送了他一程,他比鸣琴性格更沉稳些,缄默寡言却十分细致,一路没有说半句不该说的。
徐青弦回了自己的住所,看屋里面没什么人来过的痕迹才松了一口气。
不用去上值,他褪了外衣卧进被褥里时才卸下一身身骨,忍着疼在在身上酸胀的地方揉着,昨晚楚暄弄得太狠了,他当时只隐隐感觉到今日要不好过了,到了后面实在被弄得什么都想不起来。
徐青弦有些恍惚地想着,幸好他帮忙周全了,否则这副模样在御前站一天下来恐怕路都走不了。
他看着手里的玉佩,五指慢慢合拢,心脏渐渐的,越跳越快,说不清是不知前路忐忑还是得偿所愿的欣喜,又或者两者都有。
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昨晚他不过是担心楚暄不省人事下被算计才跟随过去,谁知一夜之间,他们的关系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宫人身份卑下,禁宫的日子如履薄冰,一日复一日,长的仿佛没有尽头,宦官又身体残缺,
出路屈指可数,楚暄于他有恩,他铭记于心。
再次见到楚暄后,他所想的,不过是攀附上他为自己找一个庇护,一条出路。
广陵王人物端方,待人以厚。连一个记不清脸的宫人也愿意施恩,攀上这样的人,不会被轻易舍弃,那圣贤书里的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大约如此。
而现在,楚暄在他身上的两次善心和一桩不该有的情事,已经足以让他们不清不楚地纠缠在一起。
徐青弦把手心的玉佩贴在自己心口,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什么。
他十来年的人生不算长,但宫里的日子太难过了,打骂和忍饥挨饿、拜高踩低都是寻常,底下的人为一点利益用尽手段百般算计才让人胆寒。
为人奴婢,是没有尊严的,一切属于自己的情感和心思,都只能被上位者操控,一旦权势不管不顾地压下,所有的周旋和话术都只不过是纸糊的盾牌,不堪一击的。
往上爬才是最要紧,爬得越高,踩在身上的脚才越少,才有资格谈那一点体面。而他有没有在孤寒的深夜回首过往,反复想起那一点弥足珍贵的温暖而深深思念一个陌生的背影,并不重要。
因为徐青弦本身就是不重要的,他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只是一个奴婢,或许是一个普通的奴婢,或许是一个天子的近侍,不管是什么,终究他叫徐青弦还是叫什么别的,都不重要。
他的命仿佛从被送进蚕室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在这深宫里一辈子为奴为婢,年轻的时候用尽手段敛赚钱财,要是运道不好得罪了贵人,一条命也就到头了。
便是运道好,也不过是等到老了被主子厌弃的时候,守着一生的积蓄过日子,或老或病,卑如尘埃一样无足轻重地死去。
可是,他不想这样,他不想认这样的命。从很久之前,他就一直痛恨自己的无力,他想要做徐青弦,不能被随意更改名字,不能任人随口决定生死,不能被随意轻贱侮辱。
他想要,选择和拥有的权力。
现在,这一点渺茫的希望,都寄托在手心的玉佩里。
*
李夫人一夜忧心如焚,直到天将亮时清宁宫有人来禀报才松下一口气,被宫女劝着去歇息,她睡得不安稳,一醒来便让人去召楚暄。
楚暄没有瞒着母亲,和盘托出,只是含糊了徐青弦如何救了他,李夫人听罢脸色苍白,惊怒交加,她气得发抖,保养得宜的玉手重重落在桌面上,“竖子竟敢!”
正好此时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卯时时分,那座后殿里歇的是一位少使,昨夜不胜酒力便暂时在那里休憩。
少使位分不高,但也是皇帝的嫔妃,西海王的胆子,比他想的更大,不过也是,既然要对他下手,寻常宫人的份量怎么够,最合适的自然是让他背上染指君父妃嫔的罪名。
李夫人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若不是楚暄运道好,恐怕今日便是大祸临头。
“你不能常住宫中,此事交给母妃,先把将你带走的那两个内侍找出来,那些痕迹必定还没扫干净,”她更忧心楚暄的身子,“回头要招太医看过,别让那些腌臜东西损了你的身子。”
楚暄并不乐观:“他既然下手,必定不会留下把柄,此事大概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了。”
李夫人不甘心,“难道便这样放过?”
一夜未眠,楚暄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眉心,“母妃且宽怀,儿臣会从长计议。”
李夫人心疼他,“你先回去好好歇息,下午再出宫去。”她沉吟片刻,“救了你的是哪个宫的人,当厚赏才是。”
楚暄动作一顿,应下了,“是,应当的,儿臣会安排的。”
楚暄离开昭阳宫后回去便见闻筝已经回来了,他思索了片刻,让他再去太医院走一趟,讨了几瓶药并其他东西避人耳目再去送一趟。
他多吩咐了一句,多封些金银。
徐青弦身份特殊,宫里其他东西多有规制,唯有金银之物,对他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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