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贺兰瑾回京已过月余，除却进宫几次，其余几日皆深居侯府，鲜少踏足府外。

永乐长公主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妹妹，自幼备受宠爱。及笄之年，先帝亲赐，将她许配给当年新科探花郎。二人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多年来鹣鲽情深，是京城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听闻永乐长公主的此次席面邀得大半个京城的夫人小姐赴宴，因此褚鸣玉对这次侯府的出行极为上心。

在得知贺兰瑾要回京的消息时，褚鸣玉便着人上京城最有名的绸缎庄为贺兰瑾做了几套华服，今日刚好送来，催着贺兰瑾起来试衣服。

“说起永乐长公主的赏花宴，最奇的便是宴上男女同席，长公主殿下为人和善，又极有面子，最重要的是，长公主与驸马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恩爱多年，京中都知，若得公主府牵红线，是最吉祥如意的，往后夫妻定能和美顺遂。”褚鸣玉一边将手中的料子举起照着日光看，鎏金牡丹纹在跳跃的光晕里泛着碎芒，一边对着贺兰瑾说道。

彼时贺兰瑾正倚着雕花窗棂，握着晟安的小手，一笔一划教他习字。听完此言，唇角微扬，并未多言。

贺兰晟安向来人小鬼大，闻言立刻支着脖子，仰起小脸好奇地问道：“阿娘是要给姑姑相看郎婿吗？”

褚鸣玉放下手中的料子，走到窗前姑侄俩对面坐下，自铜炉上取过银壶，缓缓斟满一盏冬茶，笑意盈盈道：“对咯。”

昨日贺兰瑾去翊王府一趟，回来便郁郁寡欢的样子，褚鸣玉担心，却也不敢多问。

她虽不懂政事，却也知道慎王不是良配。

这次赏花宴，京中青年才俊都会到场，只要赶在赐婚之前定下婚事交换庚帖，即便陛下责罚也好过搭上一辈子。

这边贺兰瑾头也未抬便淡淡开口道：“三哥来信了吗？”

褚鸣玉手一抖，她强装镇定，轻吹手中茶盏上浮沫，声线虚浮道：“不过寥寥几句，问了几句家中安好。”

贺兰瑾垂眸执笔，也不拆穿，说道：“他的话，大嫂不必当真。”

褚鸣玉沉不住气，茶盏搁在桌上，说道：“阿瑾知道他在信中说了什么？”

“不知。”贺兰瑾落下最后一笔，将笔搁进青瓷笔洗，放开怀中晟安任由他自己去玩，“但无论写了什么，大嫂都不必当真。”

这话听得褚鸣玉心事重重，拎起铜炉为贺兰瑾斟茶。暖雾升腾间，她望着琥珀色茶汤泛起涟漪，满心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大嫂可知，我为何选择回京？”

“为了给二叔平反。”褚鸣玉答道。

贺兰瑾指尖划过杯沿，轻笑一声：“这是其一，却还有另一桩缘故，我说与大嫂听。”

“陛下的旨意看似给了我两个选择，可细想下来，结局其实一般无二。”她顿了顿，声音放轻，“就如第一个，陛下准我重回玄鹤宗，北境军权则交由三哥接手。”

“这有什么问题？”褚鸣玉不解。

“这看似是体谅我，既给了我远走高飞的机会，又将军权交还于侯府，不会落人口实，任谁看了都会赞一声陛下仁德。”

褚鸣玉顺着她的话想了想，颔首道：“确实妥当。”

“可真的是如此吗？”贺兰瑾抬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光，“北境局势已定，我若回玄鹤宗，皇上就不会放任三哥留在北境了。”

“况且三哥不擅长领兵，幽州部下也多不服三哥，届时陛下抽丝剥茧，日日寻三哥的错处，再挑拨一二，待军中非议四起时，将三哥召回京中。不出半年，陛下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将北境军权拿走。而百姓也只会觉得是我北安侯府后继无人，怨不得别人。”

“若你选择回京呢？”褚鸣玉忙往前凑了凑，追问道。

“若我选择回京，陛下自然会用赐婚将我困在上京。”贺兰瑾指尖捏着茶盏耳，指节泛白，“只是这赐婚的人选又很重要，若是许给一位世家子弟，他若位高，陛下不安。他若位低，又怕寒了北境众将士与北安侯府的心。”

褚鸣玉脸色一白，声音渐渐沉了几分：“那便真，只能是皇子了。”

“可若是在朝中得势的皇子，我这掌兵的外戚如此权重，陛下怎会心安？”贺兰瑾放缓了语速，“我回京这么多日，陛下迟迟没有动作，想来也是颇为为难。”

“那这......这便是死局了。”褚鸣玉问道。

“我原也想不通，直到那日进宫，嘉荣说了一句话，她说陛下为了让我父亲泉下安心，要让我为皇家儿媳，得皇家庇佑。这就说明陛下已经有了决断。”贺兰瑾抬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明，“这便说的通了，他只需选一位德行兼备，可以堵住天下人悠悠众口的皇子。待我们成婚之后，将我困于后宅，再慢慢从我们夫妇二人身上挑错处，只要失了民心，就可慢慢的削走我对北境军权的控制。”

褚鸣玉只觉后背发凉，喉间发紧，语气中带了些许哽咽：“真是好算计。我们侯府满门忠烈，竟要被陛下猜忌至此。”

贺兰瑾垂眸看着茶盏里沉浮的茶叶：“若想破局，赐婚是关键。”

“若我嫁的人本就名声极差，朝野上下只会替我委屈，觉得皇家欺负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至于夺嫡，再怎么着也不会轮到一个纨绔，陛下也可暂时放心一二。”

再抬眼时，贺兰瑾眸中已有了几分定数：“届时我提出留在朝中，陛下为了面子和名声，也会答应。”

“这形容，你真要选择翊王？”褚鸣玉听得心头一跳，“只是翊王如此为人，你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贺兰瑾摇了摇头，“是我要利用他，谈和委屈，况且这几日接触下来，我觉得他虽然不正经了些，人却是不坏的。”

“若翊王不同意呢？”

“他没得选，就像我没得选一样。”贺兰瑾声音轻了几分。

"所以，"贺兰瑾眨了眨眼睛，眼底的锐光淡去几分，“三哥的信说了什么？”

褚鸣玉笑着不语，见贺兰瑾依旧眼巴巴望着她，才故作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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