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的灯影落在水面上，犹如流金在其中缓缓流淌。

熙熙看着周围，一种异样的熟悉感从心底蔓延——她曾来过这里，她在这里被杀死了。

她瞳孔猛然收缩，紧紧搂紧怀里的玩偶，身体开始不自觉地战栗，脚步慢慢后退，是鬼魂下意识恐惧死亡之地。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记忆碎片，赵媛被男人推进江里，那个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女孩在里面哭喊挣扎，最后渐无声息，变成漂浮在江面上的一抹明黄。

那个男人转过头，阴冷的眼睛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她。

熙熙垂下眼，盯着地面上的那块儿泥泞，就在这里，她逃跑时摔在泥里，弄脏了衣裙和手里的玩偶。

然后——

她用力地闭上眼睛，眼里的泪顺着脸庞淌下来，现实与回忆重叠交错，她觉得身上好痛，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到她身上，骨头好像被砸碎，皮肉也被碾烂。

寂未听到她细碎的呜咽声，转过头来看她，原本乖巧的面容变得扭曲，像是沉入某种难以逃脱的情绪中。

宋朝也发觉了她的不对，俯身去拉她：“熙熙，你怎么了？”

女孩紧闭着眼睛，身子剧烈地颤抖，全身弥漫起丝丝黑雾，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这是即将生出恨念，变为恶灵的预兆。

寂未神色微变，手指轻压在她眉间，极速划过一道白色印记，封住了魂灵，将她从执念中强拉出来。

随着那些黑雾散去，熙熙逐渐平复下来，睁开眼时其中仍有惊恐之色，直到看清自己并非处在记忆中，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你看到了什么？”寂未蹙眉问她。

熙熙眼神空洞，呆愣愣地看了她好半天，别开眼睛在四处寻找什么，视线最终定格在一棵树下，轻声道：“我在那里。”

她的身体迅速开始变化，瞬间软塌下去，脑袋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似乎还在往外冒着血，脸上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样子了，左腿扭曲成不自然的弧度，整个身子都像没有骨头，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宋朝从没见过这样凄惨的死状，一时瞪大了眼睛，他都说不清自己那瞬间究竟是害怕居多，还是震撼居多。

他不明白，究竟是多大的恨，才能对一个小女孩下这样的手。

“看，会吓到别人的。”熙熙半垂着眼睛，盯着自己扭曲可怖的身体，低声呢喃。

她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会害怕她，她怕吓到他们，所以变成了赵媛。

可她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也有很多人会夸她漂亮可爱，可是现在，她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只能记得死时的凄惨模样。

宋朝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慢活动着冰凉的四肢，闭了闭眼转身往一旁走。

寂未看了她很久，慢慢蹲在她身前，完全不介意般，伸手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淡声道：“我没有怕。”

听到她的话，哭泣的女孩抬起头，那双淡漠的眸子里埋藏了无数情绪，此刻正平静地望着自己。

“不怕吗？”小女孩重复着她的话，似是有些不懂，“为什么？”

他们都怕她，每个人都是，为什么这个人不怕？

晚风自江上拂来，对岸的钟声也随之响起，钟声悠扬沉重，像在为逝去的生灵悲鸣。

她曾见过许多凄惨死去的人，就连她自己，都是其中之一。

“因为，”寂未看着她怀里的娃娃，伸手触碰那块脏污，很轻地笑了下，“我也很喜欢兔子。”

宋朝走到熙熙刚才视线停住的地方，在一旁找到半截断裂的树枝，用它去挖那片泥地。

刚下过雨的泥土黏腻沉重，没两下就把树枝折断了，宋朝索性将树枝抛在一边，徒手去挖那片泥地。

可都已经挖下去半米多了，还是什么都没见到。

深秋寒夜里，他却出了满头的汗，重重喘了口气，抬起肩膀用衣服去擦。

刚才熙熙看的分明就是这里，怎么会没有呢。

宋朝皱眉看向四周，却看不出哪里有什么异常，他伸手去扶身前的树，想靠在上面歇一会儿，手却碰到了一片湿软。

因为此处没有灯光，他以为是自己手上沾了湿泥的原因，微微皱着眉头把泥抹在树干上，原本湿软的触觉随着磨蹭的动作变作粗粝。

宋朝心脏猛跳了下，身子僵滞，视线定在眼前这棵树上。

这树年岁应当是不小了，树干粗壮，连一个成年男性都很难抱的过来，比六七岁小孩的身量更是粗了不知多少。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荒唐的猜测，喉咙间溢出些许涩味，手指轻颤着去摸那片湿软，两只手去掏堵在树里的污泥。

不知道挖了多久，指缝间都塞满腐泥，他终于触碰到一块坚硬，依稀能辨出是圆形的，洞口里散发出浓重的腐臭气息。

宋朝怕会损害她身体的完整性不敢去拽，垂眼看着那块黑色的洞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的身体，就被藏在这个小小的洞里，被泥土封着。

宋朝别开视线不忍再看，努力压制住心中反应的情绪，朝那边喊道：“寂未，找到了。”

这里的寂静很快被警声打破，急促的警报声带着红蓝相交的光跨过大桥，疾驰而至。

警方小心翼翼地把那具身体从树洞里取出来。

熙熙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团包裹住她的污泥，抱着娃娃的双手紧攥成拳，她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黑暗。

寂未手中的乌木扇骨骤然展开，素黑色的绢面遮挡住女孩的视线，让她无法看到死状惨烈的自己。

熙熙身子顿住片刻，然后抬起冰冷的手，轻轻拉住寂未的手腕，想把那柄扇子移开。

“别动，变个魔术。”她冷淡的话语自头顶响起。

熙熙的手停住，在空中逐渐收紧，慢慢垂了下去。

宋朝看她在小女孩面前凌空画了个咒，那道符咒从她的指尖飞入躺在地上的身体上，化作一道暖黄色的光将身体包围。

待光芒褪去后，留在那里的身体变得洁白无瑕，女孩扎着两个乖巧的麻花辫，穿了一身粉色裙子，静静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

寂未将扇子收回，看着不远处的身体，对她说：“这是你。”

这个可爱乖巧的女孩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寂未希望她记住这样的自己，而非是那副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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