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如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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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慕柏拿来了效果图。
他们在村里讨论过七八个概念方案,最后敲定了这个设计案。
以滇南民居的闪片房为雏形,两栋折角楼体相连又独立,一栋民宿客房,一栋给登山者的过夜小屋和公区,外墙以垒石厚土层次分明地叠上去,仿双坡木屋顶,不过是在钢结构上覆一层冷杉木制成的薄木闪片。
设计保留当地元素,建筑本身则是棱角分明的几何构型,融匀了传统与现代。
尹昭很喜欢,一整个午餐都在和韩慕柏商量细节。韩慕柏顺势提出陪她一起搬家,可以边忙边聊,她就没再拒绝。
幸好有韩慕柏来帮忙。
昨晚归拢好的东西,看着不多,还丢了不少,最后也装了七个中型纸箱,再加行李箱,正好塞满两辆车的后备箱后座。
临走前,尹昭犹豫过要不要寻管家张姨道个别,可看一眼厨房里张姨对她这搬运行动置若罔闻的背影,也就作罢了。
六楼还是有些高的,两个人又来回上下搬了三四趟,初春天也出了薄汗。
尹昭家里这会连瓶水都没有,只好拉着韩慕柏来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计划买水,结账时,韩慕柏却递来两支雪糕。
一人一支雪糕,站在明亮太阳下,看既冷又暖的春风把已熬过了一个冬的残叶从枝桠上吹落。
“尹昭,你真打算住这?”韩慕柏微眯起眼打量这老公房小区,钢棚衣架乱搭,被单衣袜乱飘,烟火气倒是十足。
“嗯。省钱方便。我以前就住这,也熟悉。”尹昭也眯起眼去看湛蓝如洗的天空。
“还能退吗?我住的那地方——”韩慕柏转头看她。
“多谢啦!我不想再欠人情了。”尹昭咬下一小口雪糕,冻得她舌尖一激灵:“就租四个月,很快的。”
“我们一会去买个监控,帮你装上。最好再买双男士拖鞋放门口。有什么你一个女生搞不定的,随时叫我。”
“没想到你还挺会照顾人的。”尹昭笑着睨他。
“尹昭,年纪并不能代表什么,你不要太庸俗。”韩慕柏挑挑眉。
吃完雪糕,他们去了宜家。
买了些家居日用品,韩慕柏很认真地挑了双自己喜欢的男士拖鞋,然后给尹昭拿了对应的女士款。
耽搁了韩慕柏一下午时间,尹昭想请他吃个晚餐答谢,但韩慕柏扫了一眼推车里满满当当的物件,知道她今晚还有得收拾,就只让尹昭请他吃了宜家的会员餐厅。
搭完了最后一个抽屉柜,韩慕柏站起身:“尹昭,柜子都好了,还有啥要搭把手的不?”
尹昭放下抹布,从卧室里探出头来:“哇,你很厉害诶!动作真快!”
“我搭这个可擅长了。”蹲久了腿麻,韩慕柏弯腰捶了捶:“在苏黎世读书那会喜欢折腾,总租不到合心意的房子,换来换去,家具装好又拆开,练出来了都。”
尹昭忙道:“剩下的都是些收拾归纳的活,我自己来就好,今天辛苦你了。”
韩慕柏四下扫了眼,他的确不好去碰尹昭的私人物品:“行。那我去附近商场买个监控门铃。”
“你早点回家吧,我明天自己去买。”
“不行。搬过来的第一晚,尤其不能掉以轻心。”韩慕柏穿上外套,推门走了。
尹昭又记下一笔人情,弯腰继续收拾,但是她把行李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
她的日记本不见了,七年来写下的三本全都不见了,牧白留给她的那本也不见了。
这不可能,昨晚她收拾的第一个物品就是日记本。
她记得很清楚。
她怕忘记,和每一次出门一样,她把日记本放在了行李箱中间的隔层收纳袋里,还特地拉紧了拉链。
可现在,隔层收纳袋里,空空如也。
尹昭慌了神,脑子里一阵嗡鸣,失温感似电流般窜入四肢百骸。
她又回到了哈巴乡地震那天。
滚了一地的落石堆成山,压着倒伏的李子树喘完最后一口气,房屋塌弯了腰,砖石成了被碾碎的骨头,地表裂缝渗出浑浊,不知哪来的恶臭气味止不住地往鼻腔里钻,恶心得想吐,但是她还没能找到——
良久良久,等尹昭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没出息地开始掉眼泪。
一个更强大的尹昭接管了她。
她听见自己对着手机,若无其事又客客气气地讲:
“张姨,你能不能帮忙看下我是不是丢了几个本子在房间里呀?灰色尼龙布壳面,B5大小,可能在书房抽屉里——”
“沈总,尹律师电话,问日记本。”电话里张姨的细嗓有些抖。
尹昭想,张姨应该是没搞明白手机的麦克风在什么位置,捂错了地方,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光明正大出卖她。
“尹昭。”沈宥的声音很快在电话那边响起:“日记本在我这。我今晚在家,你自己来拿。”
“你拿了我的日记本?”尹昭咬牙。她对沈宥是真客气啊,都没用偷这个字。
“我在家等你。”沈宥掐断了电话。
尹昭披了件大衣就出了门。
十分钟后,她已经站在别墅客厅的茶几前。
茶几上摞着四个日记本。
整整七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哪怕某一天忙得只来得及写上一句「牧白,今天也很想你」,她也从来没有中断过。
尹昭走过去,弯下腰,想拾起就走。
指尖刚碰到书脊,沈宥的手就横了过来,掌心朝下,摁在壳面上,手背上青筋因过度用力而凸起,连成线条冷硬的山峦。
她试着再加大了些手上的力气,还是抽不动,不得不抬头,对上沈宥近在咫尺的眼睛,以及那一处的风暴。
她不喜欢质询,却一再被迫走向法庭。
“他是你前男友?”
“不是。”
在她心里,从来都不是「前」。
“你很爱他?”
“是。”
“但是他死了。”
死这个字让尹昭很不舒服,过于直白和轻蔑,她从来不用这个字。可这是沈宥,一个路人,她没必要去干涉他的用词。
她强忍下了开口纠正的冲动,等着,等他把下半句问完。
“所以尹昭,你需要把你对他的感情投射到另一个人身上,一个与他相似的人?”
指尖离开了日记本。
尹昭直起身,冷嘲热讽已挂在嘴边,却骇然瞥见茶几另一边搁着一支打火机,还有沈宥脚边的空不锈钢垃圾筒。
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沈宥不抽烟。
尹昭垂了眸,脱下外套搁在沙发靠上,曲腿在地毯上坐下,换到一个更弱势的位置,离打火机和垃圾筒也更近,仰起头看他。
“我试过,但很快发现,这只会让我更痛苦。沈宥,想念一个已经离开的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心里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那种绝望会把人吃掉。”
“而且你们不像。性格、习惯和表情没有一处像的。我看得到相似,更看得到那些不像的地方。这些不同始终在提醒我,你不是他,他已经不在了。”
“我没有想把你当成他,也不可能把你当成他,那太痛苦了。只是因为怕你误解,才没有告诉你。”
她音调柔和,语气诚恳,望着他的目光也很坚定,没有痴缠,只是在说抱歉,非常有说服力,也精准地稳住了他的自尊自傲。
只是精准得让人疑心。
而且,这不是沈宥想要的答案,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
“那你为什么要来接近我?”
沈宥抽出一本日记,漫不经心地随手翻开,眸光只落向纸张,不看她一眼,语气却比讯问更狠厉。
尹昭飞快掠过一眼纸面,这个视角看不见哪一天的日记,只知道这个划痕遍布的封壳就是牧白留给她的那本。
她在接着牧白往下写,大概率是2012到2013年期间,很大可能会写到她第一次见沈宥,但记不太清当时写了什么了。
“一开始,是我控制不住。”尹昭不敢胡编,信手拈来少女的懵懂心事来包装:“沈宥你一定没有去爱过一个人。”
“在喜欢的人面前,永远会情不自禁。你们的长相有七八像,尽管气质完全不同,但我实在忍不住想去看看你。那天又喝了那么多酒,一时冲动找你说了话,加了你微信。可你看,我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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