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让转过身的一瞬间，辛禾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朝他脸上送了一拳。

实打实的一击，裴让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退，最后重心不稳，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的目光有片刻的错愕，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懒散随便，毫无敌意。

辛禾没有用很大的力气，至少没有像上次一样，将他甩出去，但为了解气，她手下的动作也没有多留情。

裴让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低低地笑了一声，说：“啊，是小仙人掌呀。”

他坐在地上，仰起头笑着，微长的黑发从他的脸部滑落。可这笑并不纯粹，辛禾总觉得那张挂着笑的脸有其他的情绪，像是疲惫，又像是失望，很细微，在阳光的渲染下，甚至看不出来。

这种隐瞒像刺一样，辛禾很不喜欢这种情绪，质问：“看来你知道我会来找你，那么，你现在在想什么？”

刚散会，周围人群拥挤热闹，反而让他们两个很突出。

其中不免有在会上见过辛禾的人好奇，嘴里喃喃说什么她好像是出手打过游者的人，现在怎么又在惹事之类的话。

但辛禾没理，只是看着他，居高临下地，定格在来往的人群中地，等着他的回答。

双方沉默了片刻，裴让懒懒开口，语气调侃：“在想，果然是仙人掌，带着刺脾气也暴躁，你刚刚被抓起来就是因为打人吧？”

见他不想说实话，辛禾耸耸肩，也不继续浪费时间：“坎文斯呢？”

裴让微微愣了下，反倒替不在场的人求起了饶：“这可不能告诉你，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别找他好吗？”

“你凭什么和我商量？”辛禾语气平淡，觉得好笑。

这人嘴角带着很淡的血迹，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表面上无害又弱势，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忏悔与恐惧。

他看着辛禾，像是在观察，不过说观察又不太准，辛禾无法准确形容，只觉得他的目光非常膈应。

裴让笑着站起来，懒懒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其实没想过你会回来。”

“很失望？”

“还行吧，毕竟这种事见得太多了，回来了除了能证明你有实力或者是运气好命不该绝，其实也没什么用。”他不置可否，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妥：“这世道就是这样的。”

“就是我命不该绝。”辛禾并没打算和他多费口舌，她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她得找到人给她结账。

差点死在外面，这保底的20灵核日薪她怎么也不能放弃。

“所以，坎文斯在哪？”

但面前的人貌似以为辛禾会给坎文斯造成生命威胁，所以使用的依旧是同样的话术：“你要是有气，撒我身上就是了，你找他没用。”

“......”辛禾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她承认在高塔里看到他的一瞬间，脑子里就蹦出了有很多想问他的话，比如，为什么抛弃她、为什么将她一个人丢在外面，独自面对那样庞大的怪物、为什么回去之后，并没有想着带着人过来找她、为什么在发现她活着回来后，还能毫无歉意地和她打招呼、为什么呢，凭什么呢？

只是，这样的想法在那一拳打出去的时候顷刻间消弭。

其实没什么意义。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从一开始，他们就只是为了人数组出来的一个团队，大难临头各自飞，谁不跑谁就是笨蛋，更何况天秤的另一边是性命，她本就和这个临时组建的团队毫无联系，又怎么能够比得上生命的重量。

再次睁眼，辛禾两步来到裴让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在了高塔的墙壁上，“我理解你们的做法，人为了活着什么都能做出来，我也不指望你们有什么伟大的信念或者理想为此感到丝丝的忏悔，这已经不重要了。”

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她说：“我最后问一遍，坎文斯在哪，我要找他要工资！”

颈间被桎梏住，窒息感一点点剥夺裴让的大脑，他的眼睛眨了眨，茫然：“哈？”

“哈什么哈，你们承诺给我的日薪还没给我呢。”

“...所以说，你找我是为了这个？”裴让额间青筋暴起，就连颈间的压力都没有理会了，咬牙切齿问。

“不然呢，杀了你们吗？这样做了我就有钱了？”辛禾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快点，要不你给我结了也行。”

辛禾松开他，在自己的手环上点了点，将数字摆给他看：“我算过了，跟着你们出去后，我在域外一共待了十天，按保底来算，你得给我200灵核，不过我思考了一下，反正后面你们也没跟着我，就打个五折，给我100灵核就行。”

裴让：“多少？你抢劫呢？”

“这怎么是抢劫呢？我这是索求劳动者的合法利益。”辛禾煞有其事地说。

“......”裴让不说话了。

“给不给。”

“......”裴让白净的脸上开始泛红。

“给不出来？那我自己去找坎文斯了。”说完，辛禾转身就走，根本没有打算继续理会这个人。

看着她越走越远，裴让终于黑着脸叫住她：“...喂。”

辛禾转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原因，他的脸看上去非常红，这种色彩也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以下，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满眼怒火，就连说的话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我带你去。”

辛禾直接无视：“那更方便了。”

-

他们是在布莱酒馆找到坎文斯的，男人趴在吧台上，手边摆满了空荡荡的酒瓶，手里还握着一杯只剩下一口的酒。

穿过不算太多的人群，在喧闹的声响中，裴让来到了坎文斯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喂，醒醒。”

坎文斯并没有很快的做出回应，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将脸埋在了臂弯中，手边的空酒瓶也在他无意识的动作中拨倒，摔在桌面上发出一阵脆响。

裴让扶住酒瓶，示意一侧的工作人员将它收走。

“坎文斯，有人找你。”裴让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确实让坎文斯有了反应。

他艰难撑起自己，敲了敲自己的头才慢慢开口：“谁来找我？不是说都不招人了吗？！”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大了起来，手上还没来得及拿走的杯子被他猛地一摔，摔在了地上，激起的碎片四散开来，辛禾闪身躲在裴让身后，沉默观察着。

酒馆里的声音降了下来，只不过很快，他们在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新奇的事后，又恢复了原本的嘈杂。

坎文斯抬眼看向裴让，满是酒意地暴怒质问：“我和你说过我谁也不见！你是听不懂吗！？”

裴让淡淡开口：“是辛禾。”

哟，难得用的真名，还以为他打算贯彻那个称号一直到底呢。

辛禾看向坎文斯，他身上那把专属于他的枪依旧擦的很亮，脸上的那道疤痕也依旧清晰，但不管怎样，这些都没盖住他满满的疲惫和颓然。

这几天里，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你竟然活着回来了？”他惊讶，几乎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这话就不太好听了吧。

还没来得及开口，坎文斯一把拨开裴让，上前来到辛禾的面前，似是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

就在他准备伸手触碰时，辛禾后退一步，蹙眉：“我们应该没什么旧需要叙？”

在他愕然的目光里，辛禾直说自己的目的：“我是来找你要工资的，你应该不会反悔吧？”

“工资？”坎文斯不解，他看向裴让，似乎是在等他给自己解释一遍这两个字的意思。

“她说，她是以雇佣兵的身份跟着我们出去的，在外面的十天都得算工资。”裴让双手抱臂，懒散补充：“不过她可以打折，你给她100000贡献点就行了。”

“竟然一个人待了十天…”他低喃，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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