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城里的时候，沈怀盈顺道用自己的头花换了几十个铜板，买了一大把粽子糖。

出了娑婆海，她的味觉还是没有恢复，粽子糖含在嘴里没滋没味的。

即使这样，沈怀盈也不舍得吐出去，她生着闷气把嘴巴里的粽子糖咬得嘎嘣嘎嘣响。

谢臾听到那声音，侧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现在的样子不像是在吃糖，倒像是在嚼碎某人的骨头。

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某人”只能是他了。

沈怀盈走了近两个时辰，还是没看到牛家村在哪里，她累得一屁股坐在路中央，仰天长啸。

啸完了她转头问谢臾：“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啊。”

谢臾算了一下时间，回她说：“再走三四个时辰吧。”

沈怀盈痛苦道：“你为什么不会飞啊？”

“我会飞。”谢臾淡然说道。

在沈怀盈万分期待的目光下，他接着悠悠说道：“现在应该可以飞个五丈远了。”

“那你很棒啦。”沈怀盈面无表情道。

他们两个一站一坐杵在路中央，过往的行人见他俩蓬头垢面的不知是个什么身份，唯恐避之不及，都躲得老远。

沈怀盈决定再给谢臾一次机会，看看带上自己究竟能飞多远，最后结果显示跟原地起跳没有任何区别。

废物啊废物！

沈怀盈真走不动了，她脚底磨出的水泡都破了，走起来疼得要命，谢臾背她又背不动，她只能在路上装可怜。还算老天有眼，终于让她拦下一个赶牛车的中年男人，知道是顺路后，沈怀盈立刻厚着脸皮求这位姓吴的大哥带他们一程。

她也不是个炸药桶，每时每刻都想爆炸，真心想要哄一个人开心的时候，还是会拿出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的。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鼻尖有一点翘，声音甜甜的，撒起娇来十分得心应手，尤其会讨长辈的喜欢，没一会儿就把吴大哥哄得满脸都是笑。

谢臾还是第一次见到沈怀盈这个样子，从前他总是跟在季妙微身后的，而沈怀盈一见到季妙微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炸起来，张牙舞爪。

沈怀盈从来没坐过牛车，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谢臾倒是没什么兴趣，他眼眸半阖着坐在后面，手指在木板上轻轻敲打，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怀盈扫了他一眼后，又叽叽喳喳跟吴大哥说个不停，吴大哥挺高兴路上有个人能陪他说说话，就是这姑娘有时候说话不太过脑子。

大哥这路这么难走为什么没人来修一修啊？

黄牛看起来好瘦啊，晚上回去可以多喂喂它吗？

大哥，你袖子这儿还有三个洞，这样比较风凉吗？

沈怀盈说着，还伸出葱白的手指试探地戳了戳，谢臾抬眸，正好看到她的小动作，一时间有些想笑。

她的话一听就知道是没吃过苦的富家大小姐，吴大哥也没生气，因为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太聪明，或者说，没见过穷人是怎么活的。

小姑娘说是要去牛家村找亲戚的，看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她那兄弟身上还带着血，多半是逃难过来的，大哥也在心里感叹，这么个小姑娘在这个世道又要怎么活？

如今这天下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在死人，前几年天灾不断，人啊，就跟那地里的草似的，死了一片又一片，可上面的老皇帝昏庸残暴，根本不在乎，他今天想要美人儿，明天要建行宫，后天又想要得个长生不老。

下面官员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层出不穷，百姓卖了粮卖了田不够，还要卖儿卖女，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怎么办？造反吧！于是全都乱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沈怀盈乖乖坐在大哥身边，听吴大哥说前几天南边刚打了一场仗，那河水都是红的。

“为什么要打仗呢？”沈怀盈问。

“因为活不下去了啦。”吴大哥说。

“可是他们去打仗也死了。”

“是为了别的人能活。”

沈怀盈低头哦了一声，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过。

吴大哥此次进城是为了拿药的，他家中小儿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吃坏了东西，高热不退，腹泻不止，用了各种土方子都没用，孩子病得越来越厉害，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拿着家里仅剩的一点粮食去城里换了药，回来的路上就遇上了沈怀盈他们。

说是药，其实都是些渣子了，孩子吃了多半也是没用的，可这世道还能怎么办呢？眼睁睁看着孩子去吗？吴大哥心里全是苦水，但也不好跟沈怀盈这个刚认识的小姑娘说太多，只随口提了提。

沈怀盈却是很感兴趣，追问了许多，听大哥描述的症状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病，不过她的小包裹里丹药多得是，师兄也写得很详细，沈怀盈找了两粒，送给吴大哥。

沈怀盈并不敢说这药一定好用，当个糖豆随便吃吃吧，她师兄准备的，肯定吃不死人的，眼看着吴大哥要到家，而他们还有一段路，沈怀盈又把自己买糖剩下的六个铜板全给了吴大哥，准备下车让谢臾背自己。

背不动也要背！

吴大哥哪里好意思要她的铜板，沈怀盈摆一摆手，很是阔气道：“大哥你如果不要，我就扔路上了。”

吴大哥叹了口气，干脆把药先送到家里让妻子煎上，然后出来赶着牛车又送了他们一程，最后还有点山路不大好走，吴大哥的牛车进不去，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等沈怀盈来到牛家村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牛家村坐落在黑猪山下，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村子里却只升起寥寥几道炊烟。

一麻布短衫的老大爷躺在村口树下的石板上哼着小曲儿，昏昏欲睡。

“大爷，您知道牛三斤家怎么走吗？”

都要睡着了的老大爷睁开惺忪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牛什么？”

“牛三斤！”沈怀盈弯下腰在大爷耳边道，她的声音响亮，脆生生的。

大爷坐起身，打量起突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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