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情义录》
“我那时求功心切,全然不顾自己还未留后,当场自宫。而后便留在这里,日夜不分地练功。你们现在所站之处,那凹陷下去的裂缝,便是我坐穿的。哈哈,我练成神功,欣喜若狂,决定遵守诺言,先继承皇位,再与师父互换位置,代替他做本门掌门。可我回到皇宫那日,却得知父皇驾崩,公主继位!那一天,正是她的登基大典。在她身边,我看到了彼时已成为国师的师父,他们相视一笑,师父扶着她一步步登上了……女帝之位。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被欺骗感,怒不可遏地杀上金殿,擒住妹妹,就连师父也奈何不了我。可当我一开口质问,满堂朝臣侍卫、宫女太监,皆惊不能言。我茫然四顾,瞥见干净得发亮的玉柱上,映照出我变得阴柔妩媚的相貌,才想起走出蝙蝠洞那日起,自己就已是女人声音了,一直以来却丝毫未觉……
“我突然无法接受自己的样子,巨大的后悔感淹没了我。我挟持女帝回到东宫,却看到了我的太子妃,她抱着一个孩子在水池旁唱歌。她被吓到了,孩子也高声哭了起来。我表明身份,希望获得她的原谅,我的太子妃,从前是最温柔、最爱我的人。可我忘不了当她知道一切后,望向我的那个眼神……没有爱,没有怜惜,只有恐惧,无尽的恐惧!她哽咽着说,孩子是我的遗腹子,虽是女孩,日后无法继承大统,希望我念在骨肉之情的份上,不要伤害她。可是,我又怎么会伤害自己唯一的孩子呢?她大抵是觉得我已经走火入魔,丧心病狂了,哈哈哈哈……
“她告诉我,原来我失踪的这几年,两国交战,父皇被刺一病不起。是战是降?是护国功臣还是亡国罪人?满朝文武,无人敢做定夺。是公主——我的妹妹,最终站了出来,以一己之躯担起一国之责,决定浴血而战。赢了,她是众人臣服的女帝;输了,她是万民唾骂的妖姬。而这场保家卫国之战,打了足足六年,为她在前线拼死杀敌的将军,便是我的师父。原来,我在蝙蝠洞底练功的那些年,他并非刻意不来看望我,而是身在沙场、浴血搏杀!
“我该恨他吗?他用武学诱惑我、欺骗我、夺走我的皇位。
“还是该感激他?他让我夙愿得偿练成神功,还为我的国家战得遍体鳞伤。
“那一瞬间,我仿佛堕入地狱。我得到了绝世武功,足以在江湖呼风唤雨;可为什么,我会感到一股深深的悲哀,觉得失去了所有……我身负无比强大的力量,足以杀死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可是,我能杀死任何人,这有什么意义吗?我练武功又不是为了杀人!我脑中一片混乱,我突然不知道自己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我的存在似乎就是一个错误……可我不甘心!我认为自己是被欺骗的!我只想让那些让我感觉到愤怒的人,都立马消失在这世上!
“我要杀死女帝,杀死师父;我要穿上龙袍做回男人,重新拥有我的江山、我的一切!我出手拍碎女帝的头,师父却在这时冲了过来……他救下了女帝,却碎了五脏六腑。女帝抱着他的尸体,对我说,‘昔日,王兄醉心武学,不理朝政,以致敌国趁机来犯,六年苦战死伤国民千万,险些亡国灭族。今日,王兄以不男不女之妖身,要杀死护国公主取而代之,令我皇族蒙羞,令初得太平的疆土又陷入混乱,令虎视眈眈的众多邻国又对我国土发起征战。敢问王兄,是觉得没有亲手亡国,甚为可惜吗?’”
听至此处,玉九不禁心潮澎湃,为女帝深深叹服。
“我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却不愿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我还是要杀她!这时,太子妃却出口求情。她说,公主并未算计于我,当年众人皆以为我身死,若公主早已设局,欲害我而称帝,这遗腹子便是她最大的对手,她必不可能留此子于世。可事实却是,公主对王嫂照顾有加、百般呵护,保得她安稳无虞生下这个皇孙。我仍然犹疑不定,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无法分辨真假,我的头脑似乎陷入泥泞,不敢相信任何人,却又想要有人可以让我信任,为我指一条明路……终于,女帝成为了这个人。
“她放下师父的尸体,走到我面前,我们在太阳之下三击掌,交换了承诺——她将封我女儿为皇太女,待她驾崩之后,继承她的女帝之位;而我,必须回到这蝙蝠洞底,永生永世不得出。她命令建造皇陵的工匠,为我打造了这样一座千佛窟,这里是我的皇宫,也是我的陵墓。而这座陵墓里最先埋葬的,洞底的那些骷髅,便是那批工匠。”
尸油壁灯忽然闪烁几下,千佛窟黑森森的洞底似泛起光浪,一根根白骨重见了一刻光明般,极快地闪了闪光泽。
玉九问道:“可是,洞外那些听你驱使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妖皇嗤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些在公主称帝后失势的王公大臣,不愿面对失败,似乎追随在我左右,自己就还是从前那高高在上的贵族;若不追随我,便没有了可称道的尊贵头衔,沦为他们最看不起的平民百姓。你们说有趣不有趣?啊,还有一些,是我师父的门中弟子,哈哈哈哈!”
他仰天长笑,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哭声。
“我为什么会不想当皇帝……傻子傻子,天下第一大傻子!他们、他们如此算计于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这暗无天日的蝙蝠洞也出不去!我好害怕,好害怕……我的女儿,我的孩子,她有没有好好长大?女帝呢?女帝死了吗?我的女儿当上皇帝了吗?她怎么不来接我出去,我要做太上皇,我是太上皇啊!”
萧燕亭与玉九对视一眼,皆明白这故事的结局——七十多年前,天下还一片大乱,国土四分五裂,唯一出过女帝的那个南方小国,还未等到继承者长大,便陨落于漫天战火之中。
也许,那位皇太女侥幸逃生,从此隐姓埋名,不知在这世间哪个角落。又或者,她早已随故国长埋于地下。
那妖皇双手捧住脑袋,似又头痛到极点。洞里的千万只蝙蝠被他无意中唤醒,转动眼珠,抖动双耳,发出恐怖的轰鸣声,贴在石壁上蠢蠢欲动。环洞壁灯的火焰忽明忽灭,映得洞窟中的佛像此刻仿佛变成一只只鬼头,如置身百鬼噬人的地狱。
萧燕亭道:“不好!妖皇已失去意识,不能控制这些食人蝙蝠,若壁灯一灭,蝙蝠必定倾巢而出,攻击活物,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秋山骨捧起玉九的手,眼神坚定:“九宫主,你放心,有我在!我这就带你飞出这蝙蝠洞!”
萧燕亭连忙按住他肩膀,深情唤了一声“兄弟”,随即抱紧他瘦腰,将自己整个挂在了秋山骨身上。
秋山骨恶心欲吐,本要一脚踢开他,忽又想到他被自己看到的那个秘密,叹了口气便运功往上飞去。双脚点过蝙蝠密布的石壁,惊起蝙蝠无数,如巨大黑叶纷纷飞舞。
抵达最高处的洞口,秋山骨先将玉九推出洞去,又将萧燕亭顶上去,自己最后才出洞来,沾了一身青苔。回头一看,竟是个井口,还有点眼熟。
秋山骨指着长青苔的古井,又指指不远处那家破旧的客栈,道:“这这这……不就是那家黑店?好啊,原来蝙蝠洞就藏在这黑店的地底下,那些弯弯绕绕的隧道竟都是在这座山里打转!可是其他入口呢,又在这座山的哪里?”
萧燕亭一本正经道:“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找点吃的。好饿!”秋山骨摸摸空了两天的肚皮,非常赞同地点点头。
秋山骨见此处只有两匹马,一匹玉九骑着,一匹萧燕亭骑着,不禁发问:“我的马呢?”
萧燕亭拍拍身前,邀道:“坐这里啊,我亲自骑马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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