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岚经过方壶的诊断，终于转入了普通病房。

房间比重症监护室多了窗，窗口正好对着虹色的天空。人躺在床上只需微微探身便能看到外面。

外面是一片草地，因为方位好，光线充足，丹鼎司的病人时常在上面溜达，现在还喜欢坐草地上拍摄天虹。

他们抬头看天穹，他没事干就低头看他们，漫无边际的思绪汇成洪流，连手臂隐隐传来的灼痛也能冲淡，直到有人推开房门。

岚收回视线看去，就见曜青和罗浮蹑手蹑脚地进来，和他对上眼还有些尴尬地说道：“你没在睡觉啊？”

岚不解：“老师，谁在巳时还睡觉？”

“不是方壶说你还在睡吗……”曜青小声说着，被嫌祂堵路的罗浮推着进了病房。

岚的目光下意识看了过去。

“做得很好，曜青的学生，你们将战争的损耗降到了最低，所有仙舟人都将感念你、以及所有烈士的忠勇。”

罗浮这一次带来了仙舟的奖赏，清单几乎拉不到头，除开惯例的金银房产，更关键的是「曜青」将军的兵符。

战后，舟灵们终于力压了那帮贵胄一头，上报仙舟军队总司，破格把他提为了一舟主将。

总之不用再听什么“舟灵大人，万万不可”“舟灵大人，祖宗之法不可违”“舟灵大人，前所未有啊”了，十分解气。

岚看着兵符还有些怔愣，最后他说：“可惜只有我回来了。”

“战争总会失去什么。”罗浮说到，然后被曜青捏了下肩，疼得祂瞪大了眼。

祂瞥向曜青，就见对方皮笑肉不笑，在脑中跟祂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罗浮疑惑：「我没在好好说话？」

曜青：「你语气甚至都不变一下！」

罗浮：「？？你对我的官方嗓音有什么意见」

似乎是觉察到祂们的明争暗斗，岚开口道：“罗浮大人，老师。”

两舟停下脑中交流，一齐看了过来。

两个除了眸色和发色外一模一样的无面生物居高临下，齐齐向你盯过来，说实话岚的头皮炸了一下。

但出乎意料，他反应过来后，感谢了罗浮给予的这次作战机会，最后对曜青道：“老师，我还是活下来了。”

曜青沉默了一会儿，祂看着他因在病房呆久了而略显苍白的脸，原本的不满烦闷突然没了，只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疲倦。

“我会跟朱明强调，那东西能量不抽干净就绝不放出来。”曜青下意识里拍了拍岚的肩，力道之轻让罗浮简直难以置信。

祂微微颔首，不打算再打扰伤患歇息，也为了给这对师生留下空间，慰问完后便率先离开了病房。

·

遥远天际，天光如旧。

当年在是否保留天虹作为纪念这一问题上，各部门纠缠了数年，把皮球踢出了新高度，保留派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告到了朱明本舟案前，才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舟灵还是比领导更通人性。

后来网友回顾这场皮球大赛时总会如此评价。

而借那道天虹的光，流霞轩成了「朱明」上一个长盛景点，是这几十年里少数没有改变的地方。

男人看着周围与过去别无二致的景象，也忍不住感怀那些人的努力。哪怕严格说来，他算是废除天虹那派的。

有朱明人在这里跳舞，大白天围着篝火转圈，直到被忍无可忍的游客举报，火光太亮了，拍个照都过曝，还有不知道在哪的音响，吵得人心烦！

跳舞的朱明人简直莫名其妙，直到景区看守拿着个伏魔铃过来，轻轻一晃，那堆舞动的篝火轰然溃散，飞回轩榭的长明灯里，他们才反应过来。

领舞无辜辩解：“不怪我们啊，这群岁阳自个儿出来的，我们就只是跳舞而已啊！”

“这就是你们把它们当音响围着跳的原因？在流霞轩诱引岁阳离岗，扰乱秩序，走一趟吧。”看守可不信他这套。

跳舞的朱明人大喊冤枉，又哭又闹地被带走了。

“真是些精神的孩子。”清脆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曜青走过来说道，“朱明人倒是把岁阳利用到极致了。”

遇到曾经的敌人倒让帝弓有些恍惚，他都没看出那堆没什么意识、只会律动的篝火是岁阳，还以为是什么新型仿真火焰音响。

“朱明人自那燧皇身上取下的无害化岁阳，点个灯挺方便的。”曜青说。

帝弓忍不住说：“我冬眠这些年，仙舟变化太大了。”

时间确实过去了很久，他轮换冬眠的这段时间，连记忆灯技术都循环了一轮。

谁知道一醒来就被往生司拉去更新脑子的感觉?

只能说幸好，更新后的记忆灯可以快速灌输记忆，上面的冬眠再社会化考试提案胎死腹中，不然他还得考完试才能出来。

甚至有太多人逝去了，包括他的父母和朋友。

曜青抱臂说道：“哈哈，朱明手下那群工匠有了岁阳，跟打了鸡血样，我都有点儿羡慕朱明了，人才辈出啊。”

听到曜青的话，帝弓转头说：“你不是总说只有祂们羡慕你有我的份吗？”

“嘿，这又不冲突！”曜青伸出两指，比了个很小很小的距离，“祂们最羡慕我，我一点点羡慕祂们，一点点。”

“噗。”帝弓失笑，“老师，你越来越小孩子了。”

“有你这样说老师的?放外边儿我都能治你冒犯之罪。”曜青抬手敲了下他头，“小白眼儿狼一个，早知道不带某个冬眠刚醒的人重游故地了。”

说是这么说，但帝弓瞧自己老师，就算那未覆铁面的脸依旧看不清楚，可跟了这么多年，他早就能从对方细微的动作里看出其真实情绪了。

正如现在。

“是你想要散散心吧，老师?”帝弓问祂。

“哎，你这小子！”曜青下意识皱眉，见对方表情正经，也知道躲不掉了，不由得叹了口气，眼神移到别处，“这么直白做什么……”

“我冬眠时，仙舟遇到什么难处了吗?”帝弓问。

曜青撇嘴：“有我们在，仙舟能有什么难处。”

帝弓接着祂说：“那是?”

曜青受不了了，叹了口气，“是罗浮。罗浮！”

帝弓辨别了下，确认曜青说的是舟灵而非仙舟本身，“祂怎么了?”

“我感觉祂离我，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曜青说出了玄乎其玄的一段话，“很微妙吧，我问过其他舟们，祂们都没这种感觉，但我就是有——罗浮在偏离常规航道，祂在瞒着我们做什么。”

“我记得，在我冬眠前，罗浮大人正忙着寻找什么，一直朝一个方向前进?”

“对。”曜青说，“就是在找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头绪，而且祂也不跟我们说。玉阙祂们总说罗浮有自己的打算，让我们信任祂就行了。但我不理解，岚，为什么祂不跟我说明白。”

“这确实反常。”帝弓说道，他没见过罗浮几面，但能清晰认识到对方是个怎样的性子。

罗浮不是会以冷淡与缄默待人的性格，况且，祂很珍视舟灵，帝弓能察觉到，罗浮看重每一条仙舟如祂自身，这种重视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了。

也许在祂眼里，仙舟舟体比仙舟人更重要也说不定。

抛开一些杂念，帝弓看曜青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说道：“两日后我会前往「罗浮」支援，我帮你去试探如何?”

果然，曜青的眼睛霎时亮了，绕这么大圈子，说实话祂想要的就是帝弓说出这句话。

“不需要太刻意，岚，”曜青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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