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子，我们是不是也该干点啥？”

“宿舍本来就没多少吃的。”江心焦虑地在宿舍里来来回回走，似乎还身在丧尸爆发前的世界：“食堂不开门，外卖怎么也停了。”

末世第二天，几乎所有幸存者都不敢踏出室外。大部分人的身体被恐惧拘禁，可认知与习惯还停留在自由的昨天。

上午十点，刚被喊醒的林卓敏瘫坐在床上，睁开眼就对上了蒙着一层血雾的窗户。隔着玻璃上混乱的血手印，还能隐约看到外面几个矫健的身影正挥舞着烂桌腿铁板凳，灵活地蹦来蹦去，像四只猴子般驱赶着中间肢体僵硬的干瘦丧尸。

丧尸亮黄色的冲锋衣和袋鼠耳朵头盔是这样惹眼，即使糊了一层黑红的血也让睡眼惺忪的林卓敏瞬间认出了他的身份。

昏昏沉沉的脑袋被这一幕刺激地头皮发麻，林卓敏忍着呕吐的冲动合上眼，缓缓转过头来，“外卖是该停了。”

林卓敏之前就在学校食堂麻辣香锅兼职送外卖，昨天中午她正骑着电动小三轮往图书馆赶。晴空朗朗，那个一身脏血的高大男生从绿化带里突然扑出来，血肉模糊的脸直接撞在车把上，烂肉杂着黑血掉在她脚边。

太过惊悚的画面让她无法思考，下意识尖叫着跳了车，腿不受控制地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大脑中一片空白，自己仿佛在尖叫，却又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想求救，却发现目之所及都恍若地狱重现，教学楼中、食堂里，不断有人尖叫着进去又满身血污地踉跄逃出来。乱了！整个校园都乱了起来！

蝉鸣杂着哭嚎怒骂，汗与泪混在一起，地面尚未凝固的鲜血闪着滑腻的光。

那时阳光炙热，青葱校园里到处是拼命狂奔的同学，仿佛来到了校园跑打卡截止的最后一天。

丧尸终究只是少数，被不幸咬到的同学也没有立刻就变成那种能吃人的凶残模样。不断有陷入绝境的同学人开始发疯反抗，用板凳砸，扯跳绳把丧尸绊倒，用棉被把它们罩住死死压在身下……林卓敏只记得自己在日头底下疯狂逃窜，也曾癫狂地挥舞着什么东西驱赶那些曾经的同学，汗滴落在眼底，模糊了视线，当她再也跑不动时，耳边已经没有了尖叫哭嚎的声音。

那时她无力地站在操场边上，手上还勉强握着不知哪里摸来的半截板凳腿。盛夏的正午热极了，一切仿佛都被热浪扭曲，她抬头看天，只觉得一切都是场白日大梦。

“同学，你还活着吧？”

那声音显然刻意压低了，但在空旷的操场上还是显得格外刺耳。她紧绷着身子向那边看过去，只见几个装备齐全的人隔着排球场高高的铁网朝她挥舞着双手，有男有女，每个人都在不怕热般裹着厚厚的棉被，手中举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拖把杆扫帚头、长柄雨伞，超大号铁勺，甚至还有个恐怖的小电钻。

那些人披着棉被向她跑过来，热情非常。“同学你受到惊吓了吧，赶紧的，我们送你回宿舍！”

“你们这是？”林卓敏只觉得眼花缭乱，像是从一个梦掉进另一个梦。

“你说这些东西吧？”一个卷毛男生热情地向她展示自己身上的装备，橡胶手套和超大号铁铲都是六餐后厨捡来的，胸前背后用胶带缠上又大又厚的英语课本，甚至连脚上都套着防水鞋套。最后他兴奋地拽了拽自己身上的棉被：“这是我们目前发现的对付丧尸的最有效的方法，不管是把自己裹起来还是把丧尸裹起来，都特别安全！碰上落单的丧尸我们就拽着被子角把丧尸盖上压住，然后裹着抬起来绑上，一块扔到学校外面！”

她闻言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中简陋的板凳腿，有些恍惚。

一个瘦小的女生把她拽到自己被子底下，林卓敏下意识贴紧了那个女生的身体。女生小声道：“别听他浪费时间了，外面太危险，咱们赶紧走！”

几个人背靠背挤在一起，警惕着周围的情况，小心地向宿舍方向转移。

快放假了本来就没多少人，现在更是看不见一个人影，一路上到处是撒在地上的饭菜，被踩了无数脚印的课本，不少低矮的树上还耷拉着险些被折断的枝条，满地纷乱的叶片见证着当时的狼藉。

就是在这条路上林卓敏遇到了第一个丧尸，她全身紧绷，止不住地战栗。

“别拍。”瘦小女生轻声安抚：“刚才乱跑的那些丧尸基本都被开车扔校外面了，教学楼的丧尸也都被锁教室里，咱们只要不落单，基本没太大危险。”

“是警察来救我们了吗？”林卓敏猛得抬眸。

瘦小女生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吗？警察局电话打不通了，几乎所有官方机构都打不通电话，网上已经乱成一团了。”

“怎么会？”林卓敏急促地喘息，着急地要追问，瘦小女生却忽得示意她噤声，林卓敏下意识双手捂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乒铃乓啷的动静从前方传来，越来越响，一辆电动三轮车风驰电掣地从路口的另一个方向冲了出来！

驾驶坐上是一个干瘦男生，他紧握车把，咬着牙努力把控着方向，身后的车上被棉被紧紧包裹缠成茧子的丧尸们还在死死挣扎，不时发出嘶哑的吼叫，整个车身都被撞击的不停晃荡。

“是运丧尸的同学！”一行人兴奋地冲着三轮车上的人打招呼，三轮车上的人却来不及回应，风一般在她们视线范围内闪过，冲进另一条小路，生怕慢一秒丧尸就全要从车上掉下来。

“看到了没！”卷毛骄傲地指着小三轮离去的方向，“没有人救援，是我们在救自己。”

“学校里愿意参与自救的同学都被组织起来了，有人打丧尸，有人收集物资，还有人跟我们一样组团搜寻幸存的同学。其实大学里相对封闭，本来就没多少丧尸，现在大部分志愿者都去校门口建防御措施了，让校外丧尸进来才是真正的危险。”

“现在是非常时期，分秒必争！”

“同学你要是愿意的话吗，也可以加入我们。”

林卓敏下意识回避了那些闪着亮光的眼睛，她攥了下衣角，瞥向近在咫尺的宿舍楼，嚅嗫道：“我，我想先回宿舍看看。”

宿舍楼前依然没有一个人，大厅已经被锁上了，玻璃门后的同学赶忙上前推开门后从沉重的铁柜子，小心地打开一条缝，林卓敏迫不及待地挤了进去。

刚激动地跑了几步，她又迟疑着转身。

那些人已经走到台阶下了，有人拖着被子猥琐地观望着四周，有人挥了挥铁勺继续前进，还有人似乎听到了林卓敏道谢的呼喊，抬手挡住炙热的阳光回头看向这边，笑着挥了挥手。

直到跟着开门的学姐走到宿舍门口时，林卓敏还心神恍惚地想着烈日下渐行渐远的那几个身影。

“不少宿舍里面都关着丧尸，听到动静别害怕。楼梯间里也有不少摔断腿的丧尸被关在里面，千万被试图打开楼梯间的门，走电梯，不过你在一楼也没那个必要。还有没必要原因尽量不要出门。加上我微信，一会拉你进群，记得填表，想做志愿者也可以联系我。”短发学姐嘱咐了几句，又向她的舍友解释所有进宿舍楼的人都经过了检查，没有变成丧尸的风险。

唯一在宿舍的江心站在门口不说话，没有阻拦，只是散发些许防备与冷漠。

学姐递过来自己的二维码，林卓敏忙去掏手机，忽然一声凄厉惨叫划破静寂，她的手僵在裤兜里。

是刚刚那个卷毛男生的声音。

学姐疯了般向宿舍门的方向冲去，几乎是同时，还呆在原地的她被脸色大变的江心一把拽进屋里。

……

楼下的动静愈发大了起来，林卓敏缓缓回过神来，她活下来了，已经是丧尸爆发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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