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灵刚刚毁灭了一个世界。

“……”

初春稀薄的阳光轻灼着皮肤，耳边是年轻学生们欢声笑语的嬉闹。

意识还残留在彻底湮灭的那一刻，新世界的五感已然开始运转。

她缓缓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模糊而浅淡的晕影，宛如抽象的绘画。

其中一个难以辨别的浅灰色块跳起来，同时，高昂兴奋的男声传来：

“《欲望环》刚刚宣布关服了！”

“关服？”

另一块灰色发出女孩子的声音：

“关测试服吗？终于要公测正式服了？”

“不。”男生的嗓音有些颤抖：“我看论坛里有人说，是出现BUG了。”

他瞳孔扫动，快速浏览着手机里爆炸的讯息。

末了，发出一声似叹气、又似吸气的复杂低语：

“是蟲女——毁灭了世界。”

“……”

“蟲女？”

邻座饶有兴致地接话道，“就那个专门猎杀玩家的NPC？”

男生：“嗯，我不是也拿到了测试服资格么，刚玩没两天也被蟲女暗杀了。”

“那你岂不是见过蟲女真面目？”

不待男生回答，前排有人冷嗤：“要我说，这就是游戏公司的噱头！一个NPC怎么可能拥有自我意识，还能精准从人堆里揪出玩家？肯定是设计的啊。”

“就是，我早看不惯这游戏了，预热了好几年，铺天盖地的营销，各路媒体夸上天，烦都烦死了。现在还搞这种虚假宣传，真是为了热度不择手段。”

“不是的！”

男生像是被踩中尾巴一样，激动辩驳：“我见过蟲女！她的确有自我意识，绝不可能只是一段程序那么简单！”

“哦？那你倒是说说，她怎么不简单。”

“长什么样啊？好看不？”

“是人吗？还是虫子？”

众人七嘴八舌地提问，男生不由心焦，回忆道：

“白头发白眼睛白皮肤白衣服，浑身都是雪白的，看到她的时候意识会混乱，雪崩一样的压迫感……白、纯粹的白……”

他目光四处搜寻参照物，眼睛一亮，病急乱投医似的指来。

“——就像她一样！”

“……”

骤然陷入死寂。

原本吵吵闹闹的学生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来，一齐噤了声。

“…………宋灵？”

她端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灰白的眼睛无神，面容素净，纤长的脖颈没入高领毛衣，雪白而微卷的长发披散，像细弱花茎上丰满的花骨朵，好似一阵风都会吹散她。

过了一会儿，众人窃窃私语。依稀流出什么宋家、养女、倒霉、灾星之类的字眼。

任谁都不会把游戏《欲望环》里令人不寒而栗的蟲女，和现实中这个瘦弱无害的盲女联系起来。

即便她们有着相似的外貌特征。

同样是白发白眸。

宋灵的身型简直像个没发育完全的小女孩，气质则像以小女孩为原型制作的鬼气森森的洋娃娃；

而游戏论坛里描述的蟲女，显然是个凌厉危险的成熟女性。

在朋友奚落的目光中，男生悻悻收回手指。

殊不知，看似瘦弱无害的盲女正在心中默问：

“系统，我在《欲望环》中的人气值有多少了。”

系统即答：【-1000%】*

厌灵：“……”

厌灵：“……啊。”

系统安慰道：【仙君，主要是测试服的玩家太少了。】

【您毁灭世界那么帅的壮举只有零星几个人亲眼见证。】

【其他道听途说的家伙只知道您被游戏公司打成BUG，自然都是些负面的人气。】

系统毫无原则地吹彩虹屁。

【等游戏正式公测、玩家涌入、世界重启，您再进去大杀四方，就能轻松收割人气值了。】

厌灵点头。压根没考虑‘大杀四方和毁灭世界真能提高人气吗’。

毕竟系统当初可是拍着数据流打包票：【不管什么模样，仙君都是最讨人喜欢的，做您自己就好——我来扫尾】

“那我在目前这个世界《诡仙录》中的人气值有多少。”

【……】

【-100%】

对比前面夸张的负一千，这一次的负一百并没有让厌灵起什么反应。

【呃，主要是因为您才降临这本小说世界，而剧情已经发展了一段时间。】

系统找补道。

【作者的感情线太臭，女主人设单薄，就遭到了读者抵制。】

【但没关系的，仙君。】

【接下来由您接管身体，一定可以逆转风评。】

厌灵眨了下空茫的眼睛，轻声道：“谢谢你，513。”

……

系统513是从主神阵营倒戈向仙君的。

仙君大人在凡间有三千化身，每一个都是天命之子，却被修旁门外道的主神窃取了气运。

它篡改了因果，简化了世界线，将仙君的化身变成文娱作品中不讨喜的“坏”角色。

为此仙君下凡历劫，大锉了主神的元气，可惜它藏得太深。

513适时投诚，它精挑细选出三个小世界自成循环，避开了主神的巡视。

只要在它的辅佐下，仙君同时成为这三个世界的高人气角色，就能让世界线摆脱主神的控制、抓住主神的尾巴，将其一举歼灭。

【仙君，我们仍需小心。】

513凝重道。

【在您重创主神后，它就变得很警惕，给每个小世界都投放了意识体。】

【用于监视您的化身有无异常。】

【所以，我们行动前得先把‘间谍’宰了。】

【‘间谍’可能是任何人，只要是蓄意接近您的家伙——】

“那个……宋灵？”

系统阴测测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厌灵耳畔便响起了一道试探的女声。

她偏头“看”向声源处。侧光的面容如溢彩的冰晶。

女孩晃了晃眼。

宋灵的五官生得实在精致，只是那与常人不同的发色和瞳仁，常常叫人忽视了她有些锋利的漂亮、心中升起敬鬼神而远之的恐惧。

女孩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道：“我是你的同班同学，陈、陈茵，不知道你还——”

厌灵点头，“我记得你的声音。”

“啊！”

陈茵莫名有些受宠若惊，还夹杂着一丝微妙的愧疚——被全班同学以‘谁靠近她就会变不幸’无形孤立的残疾同学，竟然默默记得她的声音呜呜。

诶不对等等！

怎么好像那种‘我会永远监·听你们的。永·远。’的阴湿女鬼啊啊啊。

陈茵清醒过来，抓着衣摆，一鼓作气：

“是这样的！我们宿舍有很在意的问题所以想午夜零点在教室请笔仙有点害怕请问你可以一起来吗？”

“……”

系统513仿佛看到面前展开RPG游戏一般的选项。

A.答应她。

B.拒绝她。

C.诅咒她。

D.杀掉她。

——怎么看都很可疑吧！这人！

间谍。

假A实B先C后D。

宰了她。

513正要建言献策：关于如何在都市灵异的小说世界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女大学生——

“好。”

清哑淡漠的嗓音响起。

在感到脊背凉凉的女大学生期待的目光中，厌灵点头答应。

雪白的发丝简直像要融化在暖绒绒的春光里。

她偏头，灰白无神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望来，好似橱窗里伸直手臂、渴望被带回家的漂亮娃娃。

“这算是闺蜜夜话吗。”

她有些好奇，又很认真地问道。

“……”

“…………”

陈茵缓缓睁大了眼睛。

513:“……”

默默将恶毒的谏言咽回肚子里。

有时候513觉得仙君其实并不在意偷子主神。

就好像……她下凡历劫一趟、附在化身体内，只是想体验一场人间的喜怒哀乐。

513有些无奈，想任由她玩。

却又莫名害怕：……这样的仙君让人捉摸不透、仿佛怎么努力都握不住。

不行。

它得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这样才能留在她身边。

【仙君，您答应得妙啊。】

【这个看似突兀的事件，或许正是小说下一章的引子。】

513一本正经道。

【在之前的剧情里：走了狗运的男主多次救下女主，两人因此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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