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酉月二十三日，洛阳太学广场。

行人匆匆，投宿的学子们一大早就起了个大早。不少人结伴搭伙的一路走出门。

茶楼内，郭嘉坐在窗边，斜靠依偎的姿势慵懒又惬意。他手拿着酒盅，实是有些悠闲了。

坐在对面的荀彧伸手将茶壶中的水倒出，修长手指拎起烧开的热水倒入壶中，清雅香气逐渐四溢于众人之间。

“听闻公达兄近日常于袁氏之间走动？”

荀攸有诛杀十常侍之心，这是郭嘉知道的。他还知道，宫中的人与袁氏素有来往。

“嗯，他之志向比我激进。”

动不动就想着做局刺杀的人，可不就是行事作风激进了吗？郭嘉也是没想到看起来老实的荀攸却是几个人之中胆子最大的。

“你不怕他出事儿？”郭嘉笑了笑。

浅色衣衫的人影端坐，只垂眸饮了口茶，神色之间自若其分。荀彧转头看向窗外，只看中央的太学广场，已然摆放桌椅，不少围观之人已将此处围的水泄不通。

“荀氏虽不善争执，但庇护族中之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寥寥几句，就把护短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诶……现今几个士族是不护短的呢？

郭嘉哼笑了一声，见他注意力不在这儿，便转了话题：“怎么？文若兄对今日的事很感兴趣？”

“谁人不知呢？盈丰学堂夸下的海口，使得洛阳近些日子以来都翘首以盼。我也是好奇罢了。”

好奇于这些人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来，是真有本事，还是沽誉钓名呢？

敢顶着全天下士人的围追堵截逆行而上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荀彧虽为士人一行，却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他只是觉得这死气沉沉的洛阳城内，总算是出现了难得的有趣人。

“我和这背后的人讨论过……他说。”郭嘉适时开口，却在看到荀彧转头看他的时候，又顿住了声音。

“你又卖什么关子？”荀彧无奈。

郭嘉直起身，微微一笑，风流多情的眼中带着几分戏谑。

“他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这是他最近从那些外乡人口中听来的话，还蛮有意思的。

远在天边的周盈打了个喷嚏，总觉得背后凉嗖嗖，他收紧了一下披在身上的狐裘，坐着马车准备前往太学广场。

郭奉孝的恶趣味又开始了，他看到对面清润无瑕的人影皱了皱眉。

“好了好了，他说：人之衣食住行，非钱财不可得。人之求索之心，非学问不可盈。这两件事情，本就是属同宗，有了金钱，才能换得学问。”

见荀彧神色有些不虞，郭嘉这才收回了戏弄的心思，转而说起之前和周盈讨论的事。

金钱吗…

荀彧垂眸，抿了口茶。他这段时间也总有听闻这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袁氏公子的大名。

实在是这位瑾公子最近在洛阳搅弄风云，叫人不想注意到他都不行了。

说实在，对于商人，素来清高的士人是不太愿意与之为伍的，这也是为什么盈丰商行的玩家们开办学堂引来这么大风波的关键原因。

但大家族为了供养整个群体，涉及的商行确也不少，所以荀彧对商人并不看轻。

“你瞧你，明明在意。我说帮你引荐，你却推辞。诶呀诶呀…我的文若兄，你莫不是要学那三请三辞——”

“哎！”躲开了荀彧丢过来的杯子，郭嘉这会儿一个踉跄跳了起来。

温润君子此时此刻，见他仓促忙乱的动作，眼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

“你这张嘴还是改改吧，否则我不想在哪儿听到你被打死的消息传来。”

郭嘉嘴贱，喜欢他的人和不喜欢他的人都知道。他掸了掸衣袖，哼哼的笑了笑。

“我只是觉得有些话，虽让人觉得刺耳。但忠言逆耳利于行也…”

“我有我的打算。倒是你，三番两次在我的面前推举此人，莫不是…”荀彧挑眉看了对方一眼。

“嗯？”

郭嘉吊儿郎当的靠在窗框上，眯着眼享受清风拂面的温柔。

“此人有趣，而我素来欣赏有趣之人。”

“荀氏的弟子今日可有上台的？”

颍川荀氏的大名天下闻之，不少人翘首期盼于今日的盛事。郭嘉其实也拿捏不准今日到底来了多少厉害角色，但听闻…一些城中闻名的大儒都有出席。

这实在是让人太期待了。

“自然。”

“…那就真的有意思了。”

广场一角，卢植与蔡邕谈论。两人都当值于朝堂，这次同来，不仅仅是为了私人的那些小九九，更多是代表着皇帝过来的。

盈丰学堂摆设擂台这么大的事情，天子自然有所耳闻。再加上这可不算小事，总得报备上去不是？

“蔡兄，这还真是难得啊，你我二人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同行了。”卢植笑着，声音中带着感慨。

蔡邕点了点头，他也实是有些感慨：“今日盈丰学堂摆擂，卢兄觉得胜算几何？”

卢植走过忙碌的人群，看着不少士人相交谈论，一时间竟隐隐有几分诸子百家的风气，他感慨于此。

这些时间，他多有听闻。盈丰学堂将那些上门挑衅的无一例外都，打出了门。

咳…就是各种意义上的打出门。

虽然不知道这帮人在捣鼓什么东西，但风传的那么大，好奇的人就不只有他一个了。

卢植哀叹一声：“今日就算不是盈丰学堂胜出，只怕这难得的学风之气，也会弘扬于洛阳一阵了。”

他是觉得盈丰学堂做的好的那一派。虽说有些手段激进了一些，但在这逐渐死气沉沉的洛阳中，着实带来了不少生机。

先贤不以文章著耳。知行合一，实在是新颖又难得的一个阐述。

“陛下此前与我所言，皇子的太傅也须定下了，这次只怕…”卢植顿了顿，大概是明白天子的想法。

蔡邕不再说话。

一路上的人流涌动，使得洛阳城难得的……堵车了。

“公子，前面人太多，马车怕是过不去了。”掀起帘子走进来的仆从恭敬开口道。

自从严白虎离去，周盈吸取了教训，便不在自己身边留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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