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时代》
使劲儿地甩了甩头,一翻身坐了起来,张建川游目四顾,发了一会子怔,这才端起旁边的茶缸子,咕噜咕噜,一口灌下大半杯白开水。
这个茶缸子上沿和内里有些茶垢色,看着不那么爽利了,该洗洗了。
白色的外壁印着几个字,“**练兵比武竞赛优秀奖·1986”几个字还很清楚,似乎昭示着主人也曾经有过短暂的辉煌。
头还有些昏昏沉沉,这夏日里午觉稍微多睡一会子就觉得脑袋发木,似乎越睡越困一样。
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就听见那边值班室那摇把子电话尖厉地响了起来。
“铃铃铃!”
就听见值班室里唐德兵粗粝沙哑的公鸭嗓应答着:“哪里?啥子啊?!马上过来,小寨村三社,治安室的人都先过去了,人逮到没有?好,我马上报告所长,……”
立即就听见唐德兵在门外怒吼起来:“勇哥,罗河乡出事了,人遭弄到了,好像有点儿恼火,……”
还没等反应过来的张建川穿好军裤冲出去,院坝里的山东750边三轮已经从车库里推了出来,几记猛踩之后,发燃了火。
等到张建川从懵懵懂懂中惊醒过来,一边系皮带,一边吆喝着等一下时,外边院子里早已经闹腾起来了。
一个还敞着胸,穿着一件土黄色短袖警服,还没有来得及扣好扣子的壮年男子已经骂骂咧咧地跳上了摩托边斗。
一支**带着快枪套挂在腰杆上晃荡着,几颗黄铜**镶嵌其上,格外扎眼:“来快点儿!朱四娃,铐子带了没有?”
已经跳上边斗后边挂着备用轮上坐着,一只手扶着警灯杆的矮胖子拍了拍腰间挂在皮带上的**,笑呵呵地道:“勇哥放心,吃饭家伙,肯定随时带着的。”
“等我一下!”张建川赶紧三步并着两步提着裤子冲出去,妈的,又赶不上了。
“等你个锤子,张二娃,没得你的份儿了,坐不下了!”
坐在驾驶座后座的唐德兵笑得格外猥琐,“球大爷喊你半天不起床,一天到黑睡到床上想女人嗦,老子看你娃床单都换不赢。”
驾驶摩托车的罗金保戴着墨镜,一昂头,根本就没有给张建川半点机会,脚下一踩挂挡,手上离合一松,警用边三轮怒吼一声,便冲了出去,瞬间就消失在派出所门外。
“我日哦!”张建川慢了半步,一只手提着短袖衬衣,气哼哼地在坝子里法国梧桐树下叉着腰大骂:“唐德兵,**又抢我生意!罗金保,妈的,你洋个球,还真以为你是敌后武工队队长么?”
也的确坐不下了,一辆边三轮坐了四个人,已经超员了,弄不好等一会子还得要带人回来,更是没法挤了。
站在二楼上的两个人都在笑,“建川,又没赶上?没得啥大事,没去就没去嘛,就是罗河乡那边打架打到一个人,一会儿就回来了。”
“得不得死?”张建川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问这一句,脑子里懵懵懂懂的,顺嘴就问出来了。
“那咋可能?真要死,治安室那边早就吼起来了。”
另外一个穿着白色半新旧背心的壮年男子揉着发红的眼睛,似乎宿醉未醒。
“天气热,大家火气都旺,这几天,弄不好就是争水,今年东风渠下来的水有点儿小,尾水恐怕就恼火了。”
每年争水都要发生好几起打架,都是在田间地头干起来,轻重伤都有,偌大一个东坝区十多万人,也正常。
前年尖山乡还用锄头打伤了一个,最后送到县医院里拖了三天,白花了那么多钱,还是**。
不过这种因为争水**的情形毕竟很罕见,三五年未必遇得上一个。
绝大多数都还是锄头对扁担,或者就是拳脚对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才是常态。
张建川也有些纳闷儿,怎么自己就觉得心神不宁,好像今日这事儿不那么简单呢?
管他呢,自己就是一个联防队员,上边有**和所长指导员,轮得到自己瞎操心?
没事儿,他又回到办公室里,端起麦乳精杯子,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凉茶。
头还是有些昏,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这一个多月都是这样子,睡觉梦多,但是醒了之后又想不起来到底梦到什么,都是似是而非的一些破碎片段,他自己都觉得诡异。
所里的兄弟伙们都说是自己太想女人了,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而退亲又让自己到手的女人飞了,所以对自己刺激太大的原因。
张建川嗤之以鼻。
那算啥退亲?
就是自己当兵第三年回来探亲的时候见过一面,后来写过几封信,都是些干巴巴的话。
当时在部队里和童娅在一起,早就把这桩事儿丢在脑后了,自己甚至都没多大印象了。
回来见过两次,也不咸不淡的,人家不愿意就不愿意了,张建川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再说了,纺织厂里多的是纱妹儿,只要自己能进厂,难道还能找不到婆娘?
任挑任选是必须的!
他也承认介绍的女子很漂亮,听说也是县中校高中毕业的,没考上大学,比自己矮两届,但是自己完全没印象了。
照理说那脸蛋,自己多少该有点儿印象的。
人家知道自己是农村户口,又转没转成志愿兵,没有正式工作,连进厂当大集体工人都没戏,不太乐意,他又有啥办法?
功亏一篑啊,还是不懂事啊,张建川想到这里都不无懊悔。
若是能厚着脸皮好生在团领导那里努力一番,挣个表现,又或者大比武时候自己硬着头皮不听连长的,不让,挣个优秀,未必就不能弄到那个转志愿兵的指标。
可惜了。
能转志愿兵不管是留部队一直干还是干几年回来进厂,都能稳稳有个铁饭碗,哪像现在,……
前面还有大哥,也还眼巴巴地盯着指标等待进厂呢,等到自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张建川知道老爹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几年内就能弄来两个进厂指标。
除非老爹没犯错误当上总务处的副处长,最不济当个小车班长。
但现在就只能在货车队当个副队长,想要两个进厂指标,尤其是大哥和自己还是农村户口,就更不可能了。
怪谁呢?老爹自己都说“XX硬,要戳笨’,可他就是要去犯错戳笨,犯天下男人都要犯的错,呃,这句话咋这么熟悉呢?
张建川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就蹦出来这句话了。
恹恹地回到寝室里,穿上那件洗得略微有些发白的土黄色短袖警服,张建川走到二楼角落的水管旁。
用手接着冷水搓了一把脸,让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些,这才重新下楼。
院坝里恢复了安静,今天镇上不逢场,又是半下午了,连上户口的人都没有一个,户籍**胡姐坐在窗棂里打着毛线。
这还是大夏天呢,怎么就想着冬天穿的毛衣了呢?
派出所就是这样的,除了户籍室那边稍微忙一些,平时有事的时候忙死,没事儿的时候闲死。
尤其是像东坝这样的中心派出所,说是农村所,距离县城还有三四十里地,但管着三乡两镇。
辖区内人口不少不说,辖区里还有几个企业单位,来头都不小。
汉州纺织厂,812厂,815厂,都是三线建设时候来的,另外还有汉北监狱和汉川女子**所。
走到办公室里,张建川的目光在两块玻璃板之间的空档中寻觅了一阵。
几支散乱丢在一边的香烟很显然应该是一两天前的,不是小南海就是甲秀,没人抽,都有些回潮了。
张建川还不死心,又用手拨弄了一下,想要找到一支尚未发潮又符合自己品位的香烟,没能如愿。
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连他妈一支五牛或者天下秀都没有,黄果树也行啊。
张建川走出门去,歪到隔壁办公室寻摸了一圈,一样一无所获。
想想也是,联防队这七八号人除了罗金保不抽烟,哪一个不是烟鬼?
**里边也只有两人不抽烟,其中还有一个是胡春梅,女的,其他也都是烟不离手的。
当然**人家肯定是不屑于和联防们争抢这些散烟的,没有红梅、翡翠、茶花以上的烟,他们是连接都不接的。
联防们就没有那么讲究了,哪怕是小南海和甲秀,烟瘾来了也一样要塞嘴里。
其实张建川烟瘾并不大,一个多月之前他甚至就是抽包口烟玩儿,但不知道这以一段时间里怎么就头昏脑胀人也恍恍惚惚的,没办法,就只能用烟来“宁神静气”了。
法国梧桐上的知了又开始声嘶力竭地叫起来了,听得人心烦,偶尔一个打屁虫从树上落下来,在地上艰难地翻身,重新寻找方向。
张建川看着那地上的打屁虫,有些出神。
自己好像也要重新寻找方向。
退伍回来,感觉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失去了方向。
进厂无望,谁让自己是农村户口,上面还有大哥眼巴巴等着,前年才农转非了。
大哥都二十五了,早就该找对象了,但没进厂,没工作,一个待业青年,谁看得上你?
别说厂子弟了,就算是才从周围县里招进厂的纱妹儿们都要嫌弃,除非你能确定你能进厂。
张建川当然不可能去和大哥争这个名额,而且就算不争,也还不知道这个名额啥时候能下来。
可要等到大哥进厂之后再来等下一批招工解决,就太难熬了,没准儿三十岁都未必能等到。
那还有什么路可走?
在派出所干联防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一点老爹早就和自己说过了,永远别想转正成为**。
你不是正式****,这碗饭就是青春饭,端不了一辈子,等到四五十岁跑不赢跳不动熬不起夜的时候,你就只有走人了。
还能干啥?
张建川也有些茫然。
在派出所也不是没有好处,或者说也不是没有出路,但这条路很窄,很难。
那就是干得好,得了乡镇里领导们看上眼,等到乡镇里要考虑招聘干部,比如物色计生专干或者**员、林业员、广播员、农技员、水管员这些所谓的“八大员”时,去争一争,然后寻找机会转正。
但张建川知道这里边也有难处,那就是派出所是区中心派出所,和各乡镇没有隶属关系,属于县**局管辖,但是区委也能管派出所的党支部。
这隔了一层,除非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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