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偷渡手记》
沈灵均是被疼醒的。三处伤口像有火在烧,痛得尖叫,完好的皮肉也跟着颤栗,恨不能分担一些痛苦。
视线中唯有几团模糊的光晕,用力眨了眨眼,挤掉泪水,牢房的样子才显现出来。
烛火摇曳,肮脏的茅草之下,地面凹凸不平,角落的便盆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臭,对面牢房里,两个人犯扒着栏杆,嬉笑道,“哟,醒啦!”
沈灵均无力作答,屏气凝神,运功疗伤。
“这不是沈大人吗?怎么进来陪我们了?”
“你犯了什么事,吃喝嫖赌,还是贪污受贿?难不成杀了人?”
这两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沈灵均仔细一瞧,正是金蟾案中被判了斩刑的慧觉和慧能。两个恶僧在牢里关了一段时日,连头发都长出来了。
慧觉道,“喂,听说你有些本事,这小小牢房,应该关不住你吧?”
慧能道,“师兄,他受了伤,好像站不起来了。”
慧觉道,“可惜,可惜,他要是能带我们逃出去就好了。”
沈灵均勉强运了口气,“本朝律令,逃狱者,罪加一等。”
“哈哈哈哈,我们已经判了死罪,再加能加到哪儿去?”
无所顾忌的笑声在大牢里回荡。沈灵均的耳膜阵阵刺痛。
慧觉道,“沈大人,伤你的是人还是妖啊?”
慧能道,“自然是妖了。他可是捉妖师啊。”
沈灵均涩然道,“是人。”
慧觉大惊,“哎呀,什么人如此大胆!只要你放我们出去,我们两兄弟一定给你报仇。”
“不劳二位费心。”
慧能道,“别急着拒绝嘛,这牢里左右无事,您老慢慢考虑。”
死囚的嘲讽扎心得很。沈灵均闭目用功,非但没能排除杂念,反而愈发灰心丧气。
都怪自己沉醉于温柔乡,失了警醒,才让那牡丹花妖钻了空子。若有人因此丧命,他这个捉妖师难辞其咎。
他确实想脱下道袍,辞去官职,可南安县只有一个会法术的,全县百姓都仰仗于他,怎能只顾情爱,把责任抛到脑后。
思绪转到季月身上。那日在琳琅阁中,她一听到牡丹二字就大发脾气。那绿牡丹说要寻仇,该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
恰在此时,一股妖气滚滚而来。砰地一声,牢门被踢开,随之传来长声惨叫。
只见徐知县头发蓬乱,衣衫破损,被人像捉小鸡似的抓住后颈,跌跌撞撞地走进来。眼光四处乱瞟,一见他便大喊,“找到了!就在这里!”
提着他的那人头戴莲花冠,一身道袍,腰悬锦囊,手持拂尘。这副尊容,沈灵均熟悉至极,偶尔做噩梦还会吓醒。
正是从小教他学艺,对他恩重如山,脾气暴躁,冷血无情的师父,天一道长。
道长满脸怒意,将徐知县胖大的身子往地下一摔,“敢关我徒儿,简直倒反天罡!”
沈灵均一时百感交集,愣了半天才道,“师父,您老人家回来了!”
徐知县捂着脸哭诉,“道长下手忒重了,本官就算得罪了沈大人,也是身不由己啊。”
他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各有一个五指印,模样十分凄惨。
天一道长喝道,“若非我下重手打破蛊术,你如今还在房顶上趴着呢。”
“本官……本官全不记得了!”
沈灵均道,“师父,那恶妖蛊术了得。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天一道长瞪了他一眼,“废物。为师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沈灵均哑口无言。
道长踢了踢徐知县,“你,快把牢门打开。”
徐知县对天一道长畏惧得很,缩成一团,“钥匙不在本官手里……本官这就去找牢头。”
他勉强爬起来,一颠一颠地跑了出去。
天一道长环视一圈,各间牢房里的人犯为他气势所迫,都吓得大气不敢出,缩在角落。慧觉和慧能更躲到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去了。
道长摸出一瓶伤药,先自己吞了两粒,隔着栏杆扔给徒弟。
“快吃。吃完出去把妖杀了。”
沈灵均目光一凝,“师父,你也受伤了?”
天一道长脖颈处有一道长长的伤痕,方才掏药时,外袍敞开,里面血迹斑斑。
“哼,为师去妖界一年,斩杀了五十五只恶妖,收获颇丰,些许小伤,算得了什么。”
沈灵均看向乾坤袋,“这袋子里装的,便是蛟龙?”
“不错。为师费了千辛万苦,把它困于乾坤袋中,带到人间炼化。”
袋口扎得虽紧,仍有阵阵妖气逸出,袋中之妖必是难缠得很。沈灵均心头雪亮。师父定是力战不敌,才会借助法器之力。回到人间,一为自保,二为疗伤。
“师父离开这么久,音信全无,弟子挂念得很。如今平安回来,是南安县百姓之福,弟子也可安心了。”
天一道长坐在地上,闭目调息,“为师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何事?”
沈灵均张了张嘴,千言万语,真不知从何说起。
“容弟子慢慢向师父禀告。”
天一道长睁开一只眼,“外面有只花妖到处找你。”
沈灵均心中一动。眼前浮现出季月四处奔走,着急上火的样子。她果然很牵挂他,一刻都离不开他。
天一道长盯着他的脸,突然暴喝,“你还笑得出来?!”
“咳,师父息怒,弟子伤口太疼了。”
天一道长痛心疾首地摇摇头,“伸掌过来。”
师徒俩隔着牢房的栏杆运功,掌力相济,一股暖意在经络里游走,依次打通滞涩之处。
效果立竿见影。不多时,沈灵均的伤口便缩小愈合,长出了新肉。天一道长脸上却罩了一层黑气,撤了掌,歪在地上喘息。
“师父!您受了内伤,不可再运功。”
“别啰嗦。知县怎么还没回来?”
监牢内外鸦雀无声。想来徐知县溜之大吉了。天一道长一挥拂尘,牢门轰然倒塌,砸在茅草堆上。
“去吧。等为师恢复了气力,再一个个同你们算账。”
沈灵均不由地打个寒战。伤口疼痛虽然消减,心头却多了千钧重担。
他从前盼着师父回来,后来又害怕师父回来。正如他从前盼着季月消失,如今却渴望把她留在身边。
人算不如天算,该来的终究要来。
镜湖一带毁得不成样子,树木倒塌,房屋倾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西方天际,两只妖仍斗得难分难舍,枝叶横飞,水面上红花瓣叠着绿花瓣,铺了厚厚一层。
妖打架是按天计的。三个时辰,不过是刚热个身。
带刺的枝条抽向绿牡丹面门,在她脸上削下一大块。绿牡丹一口咬住枝条末端。季月顺势一拉,一颗门板大小的牙弹了出来。
“哈,补牙去吧。”
绿牡丹大怒,拔出根系,带着湖底的泥沙砸向季月。季月站立不稳,肩头被狠狠抓了一把,汁液喷涌而出。
鲜红的花瓣洒出,雨点般袭向绿牡丹,势要再削下一颗牙来。
绿牡丹合身扑上,将季月按倒,两只庞然大物扭打在一起,压塌了岸边最后一排房屋。
绿牡丹专心打架,蛊惑之力稍减,她牡丹国的“臣民”逐渐清醒,逃走了一大半,只剩个别脑筋糊涂的,仰着脖子呆呆观战。
季月撕咬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一层银光。正值十五,庆真楼屋顶后面升起一轮圆月,清辉遍洒大地。
绿牡丹也看见了,轻蔑道,“人间的月亮怎么这么小。”
季月呸呸地吐掉嘴里的残枝,“与你何干?”
月亮的光晕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越飞越近,季月定睛一看,正是沈灵均提着剑踏月而来。
她大喜,猛推一下绿牡丹,“乖乖受死吧!”
绿牡丹钳制住季月不放,抽出一根枝条,像赶苍蝇似的,朝沈灵均来的方向轻飘飘地挥了一下。
斩妖剑出鞘,使的是屠龙剑法第二十九式的大杀招,剑风急劲,直接将绿牡丹从季月身上掀了下去。
绿牡丹打了个滚,爬起来一看,见是白天那个被两肋插刀的倒霉蛋,眼眸之中绿光大盛。
她抖动全身枝条,无数叶片飞出。这飞叶和季月的飞花类似,都是把尖锐的边缘当刀刃用,毁伤敌人。
沈灵均飞身而上,使出那套削落叶的剑法,左劈一下,右砍一道,一时之间,无边落木萧萧而下。
季月趁机洒出花瓣,见缝插针地打在绿牡丹关节上,切断不少根茎叶脉。
绿牡丹痛得一激灵,突然伸枝条卷住沈灵均,重重甩向季月。
斩妖剑剑锋一转,砍断枝条,但去势已成。沈灵均面沉似水,飞向那对猩红的眼睛,猛然间手掌一翻。
一股掌风直抵面门,季月只觉得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绿牡丹大感惊奇,这人竟如此狂妄,同时对战两只大妖?
“喂,月季,先干掉他。”
季月明明没有受伤,却呆在原地,像傻了一样。
沈灵均提剑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绿牡丹前胸心口所在的位置。剑锋突入,一下子陷进交错的枝条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若花妖有心,此刻已被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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