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偷渡手记》
沈灵均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即收回劲力。细看季月,花叶多处都割出细小的伤口,透明的汁液不停地渗出。
她是妖,自然会被玄门内功所伤,离他越近,伤得越厉害。
沈灵均一阵懊悔,暗骂自己糊涂。
“季姑娘!季姑娘!阿月!”
季月仍是一动不动。妖若受到重创,会现出原形。她如今只维持人的外表,体温、呼吸全无,情势危急。
他不敢再运功力,只支撑着金钟罩,搂着她,在金蟾胃液里随波逐流。
胃液突然起了变化,结出一块块金黄的圆饼,接二连三沿着食道喷了出去。
沈灵均瞧得清楚,心下雪亮。那正是广义方丈和黄掌柜往箱子里装的金锭。
金蟾吃人肉,吐金子,舍得钱庄偌大财富的背后,不知堆积了多少白骨。
若不及时阻止,今夜在积善寺的人,都难逃一劫。可无论他用哪种捉妖的法子,都无法同时保护季月。此事当真棘手。
“阿月,阿月,醒醒!”
师父有一回说过,妖对自己的名字最是在意。
“你本名叫什么?”
“花花?月季?”
季月的睫毛动了动。
沈灵均大喜,“月季!快醒醒!”
一双美目微微睁开,漆黑瞳孔中尽是茫然,“这是哪儿啊?”
“金蟾胃里。”
季月偏过头,看到一堆金锭争先恐后地飞上食道。
“那是什么啊?”
“人肉炼化成的金子。”
“你又是谁啊?”
沈灵均愣了。她这是受伤过重,神智有损,把他给忘了?
“我……是你最亲近的人。”
季月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勉强坐起来,“这怎么可能呢?我是妖啊。”
沈灵均眼神温柔,“怎么不可能呢?”
“人靠近妖,会被吃掉的。”
“那你想吃我吗?”
季月看着自己的手,幽幽叹了口气,“不想。你看起来不怎么好吃。”
沈灵均轻笑。
“而且我吃了太多的妖,早晚会是同样的结局。妖界就是这样,不是吃,就是被吃,一点意思都没有。”
“……人间何尝不是。”
季月眼睛亮了,“不是这样的!人间有很多妖界没有的好东西!”
她在怀里掏摸一阵,取出一只竹制的拨浪鼓。鼓面绘着两只靛蓝色的蝴蝶,在花丛中翩跹。这小鼓跟着她入了妖口,头上脚下地摔打一番,竟然完好无损。摇晃手柄,两只小球敲击鼓面,清越动听。
季月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笑。
“这是给小孩子玩的。我没当过小孩子。”
沈灵均对妖略有了解。妖修炼出意识的那天,就是其诞生之日。此后继续修炼,日积月累,功力越来越深,最终成为捉妖师的心头大患。
“难道你生下来就是这般模样?我猜你头几十年里,还不会走路呢。”
季月漠然道,“我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学会打架了。打得赢,才能活下去。五百年来,几乎天天都在打,每一寸筋络都折断过,长好了,再折断,每一块表皮都碎裂过,最惨的一次,被打得只剩下一根枝条。”
沈灵均听得暗暗心惊,“后来呢?”
拨浪鼓摇得飞快,咚咚声连成一片。
“后来身体又长出来了呗。要是长得不够快,可就一命呜呼咯!”
她黯然道,“这个拨浪鼓本来想买给小和尚的,现在只能自己玩了。”
“小和尚是谁?”
季月想了想,“唔,种菜的。他在我家后院种了两颗大土豆。有你的头那么大!”
沈灵均听她说得颠三倒四,也不再追问,把拨浪鼓拿过来轻轻摇晃。
季月问,“你也没玩过这个?”
“大约小时候玩过,不记得了。”
“怎么会?我小时候的事,每一桩都记得清清楚楚!”
沈灵均看她明明失忆,还那么理直气壮,不禁好笑。
“那你说说看,我是谁?”
季月困惑地眨着眼睛,“你是……”
“我是沈灵均,南安县的捉妖师。”
季月大惊,“捉妖?!你要捉我?”
沈灵均不答,自顾自道,“儿时一场灾祸,父母姑姑姑丈全部殒命,只留下我和襁褓中的表妹。师父看中了我,说我资质上佳,让我跟着他学艺。玄门之道艰深无比,一个七岁的孩子如何定得下心,于是挨打是家常便饭。”
他摊开手掌,“打完手板,继续持剑,不练完一整套功法,不准休息。起初那几年,手掌时常血肉模糊,旧伤叠新伤,我都忘了那些皮肉是怎么长回来的。”
季月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一字一顿道,“师父坏。”
沈灵均微笑,攥紧她的手指,“有一年清明,瞒着师父偷偷溜出去,和表妹一块去扫墓,被师父当场抓到,在父母墓碑前,一剑洞穿肩胛骨。喏,就是这个地方。”
他把她的手引向肩头,季月探进衣襟,果然摸到一条长长的疤痕。
她天真地问,“还疼吗?”
冰凉的手指划过皮肤,引起一阵颤栗。沈灵均低声道,“早就不疼了。后来我修炼有成,只要功力尚在,再重的伤口都会慢慢愈合。曾经撕心裂肺的疼痛,慢慢都淡忘了。”
季月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好好歇一歇,我会想到出去的办法。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岂能在这条阴沟里翻船。”
后一句,季月显然没听懂,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她清醒的时候,可没有那么乖。
沈灵均轻轻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她的身体微微发热,柔嫩的唇隔着衣服贴在他胸口,眼睛缓缓闭上,梦呓般地呢喃,“想起来了,我……喜欢你啊。”
身畔是酸江腐海,犹如地狱熔岩,他的心底却软成一片。
积善寺内,一片惨状。黄府家丁听令冲进寺庙,万万没想到会就此踏上黄泉。金蟾吃起人来干脆利落,一口一个,半数家丁转眼覆灭。
广义方丈攀上一颗松树,被金蟾一口咬掉半个身子,鲜血染红了池塘。金蟾伏在岸边,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那血水。
听到动静的僧人过来查看,刚好见到方丈大师的另外半个身子从树上掉下来,落入金蟾张开的大口。
金蟾吞掉方丈,转过头,扑向新来的人肉。
僧人们平时受到严令,从不敢靠近池塘,料想不到寺中竟豢养了一头巨型妖兽。许多人当场吓傻,跑得慢的,都成了金蟾的食物。
金蟾大快朵颐,身子鼓胀,表皮越撑越开,把耳后的疙瘩都拉平了。
僧众吃尽,它蹲在月光下,身体伏低,呱呱叫了两声。
巨口一张,黄澄澄的金锭源源不断地涌出,顷刻堆成小山,肚皮缩小了一圈,还远远没有恢复原来的大小。此时的金蟾,用一根脚趾就能遮住井口,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它是从那么狭窄的一口井中逃出来的。
寺庙后门开了一条缝,一双惊恐的眼睛正紧盯着金蟾起伏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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