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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难弃》

15. 装死

漆黑黯淡中,姜馥迩仰面斜躺,虚睁眼观察来人样貌,直到一人探头向内看来。

来人用黑巾遮住口面,但那双带着讥诮的亮眸仍叫姜馥迩一眼辨出,随即猛地睁眼。

“小姨娘这是在等死?”

邶恒压着声音,轻蔑调侃。

姜馥迩立即起身,可惜身量娇小,瓦缸边缘刚好高过头顶一指。

她此时被困囵圄,看着毫无优势,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抵挡住她火冒三丈。

“你还好意思来?!我在冷水里泡了三日,那群怪物没少,反而多了!!”

邶恒眉眼弯弯,看不出忧虑急迫,反而像来看笑话的。

“我说了,此前无人尝试,自然也无法保证结果。目下看来,便是不灵喽。”

姜馥迩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在他脸上挥洒几拳。

“你既已知晓不灵,还想来打探消息??”

她垫脚,手扒在瓦缸边缘,一副怒不可遏地进攻架势怒斥:“痴人说梦!休想!!”

瞧着姜馥迩颇像炸了毛的危险动物,邶恒利索扯下面罩,暴露笑意。

“蠢的人笔笔皆是,你这般愚蠢至极的仍旧罕见。”

说罢,他忽抬手在姜馥迩额心狠狠弹了一指,力道极大,哂笑:“可真是长足了见识。”

这句奚落终让姜馥迩难抑心头之恨,她怒气冲冲飞身跃起,径直朝邶恒劈砍过去。

纤巧身形速度极快,只眨眼功夫她原本所站位置就已空无一物,只剩几根枯草后知后觉飘起,在空中无措盘旋。

邶恒却不惊慌,他慢悠悠负起手极为坦然警告:“你若近身,他们便会察觉。”

姜馥迩本就觉得刚才花苑中的遭遇是邶恒的指示,是她太易相信旁人,才让那群黑衣人有机可乘。

既然躲不开追杀,她倒不如拼死一搏,还能拉个垫背的。

但邶恒这般沉着提醒,却不得不让姜馥迩再度迟疑,试着找回一丝理智。

若邶恒真想除掉自己,也没必要等三日。他更没必要穿成这样,跟着来了西南冷苑。

都说常带的玉上有主人的人气,说不定他这块玉只能保留三日的气息,所以那群怪物才在今日寻着她,试图铲除。

而方才,说不定又是因他尾随一路,才让那群怪物没再追来。

若她执意攻击,只怕又会像那晚,毫无退避余地。

如是想,她忽然收了掌风,仅想以牙还牙在邶恒额心留个印子。岂料手指未到,余光已见破窗外黑影飞窜。

趁姜馥迩迟疑,邶恒猛一旋身,迅捷避开姜馥迩的突然攻袭,灵巧挪于离瓦瓮不远处的破败幡帘下隐身。

姜馥迩这才后知后觉门外正有沉重步伐靠近。

她收敛内力跃入瓮内,又瘫躺在原地,恢复起初被扔进来的姿势。

只不过额头皮肉火辣,姜馥迩下意识蹙起眉心。

“吱呀”一声,破屋木门再次被推开。

细听步伐,这次来者为两人,掩门后,二人谨慎交谈。

“刚岩武儿没说清就跑了,什么半路碰见侍卫?跟谁打起来了?”

“瞧那孙子吓得样儿,估计碰见巡逻了……”

“是不是又有人进府闹?这大公子一回来可真是不太平……”

另一人没接茬,似是拿着东西吃力叹了口气。

“这些年不早就习惯了……咱们做好主子交代的就行,哪管的了大公子……”

“是这么个说法儿,可这桶下去,这姑娘可真就完了,浑身上下留不了一块完肤…”

“呵呵,你这厮还学起怜香惜玉了??”

两人正把木桶费力架在瓮边。

“老侯爷都没吃上的肉,咱能不眼馋么?你没听说,就连大公子都动了心。”

木桶在瓮边打滑,差点掉下来。两人话音连忙打断,吃力扶住木桶。

“得了得了,眼馋有什么用!这东西要万一没拿稳,那可才要命!主子那赶紧复命,明一大早就能拿着赏银去南巷找几个丰乳肥臀。”

两人低低笑了几声,站稳脚同时向瓮内探头。

稍胖人对另一瘦高人又说:“看她穿得单薄,要不把她弄出来,这一桶玩意儿得贴着皮才好用。”

瘦高瞥了眼胖子:“我看你贼心不改,主子可没说,就交代倒进去就成。”

胖子心有不甘,又垫脚往瓮里看了眼这难得一遇的精致五官,雪肤花貌。

虽然乌七八黑的,却还是注意到她蹙起眉心的深色。

“我说,七娘子的脑门咋了?”

瘦子也注意到她额头色重,以为是刚刚将她抛入瓮中撞的,不以为然道:“瞧你那点儿小胆,这桶东西倒进去谁还能在意咱磕破了她脑袋?”

想来也是,毕竟片刻后小姑娘再好的皮囊也会千疮百孔。

二人心照不宣叹了口气,心里难免觉得可惜。

但侯府深宅这种事多了去了,待天明这摊烂皮挪走,即便安阳侯盘查也是无从下手的。

到时候给她扣个私自逃走的罪名,过不了几月待老侯爷寻得新欢,谁还能记得她?

二人同时蓄力,调整姿势正欲将肩上木桶倾倒。

忽听身后破门处“轰隆”一声,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吓得两人手一哆嗦,停了动作同时朝后看去。

原本残破的木门不知被什么撞了下,门板上的残缺木雕花纹整片坠落,露出院外的荒凉夜色。

也不知是动静过大还是府内增派了更多侍卫,杂乱无章的急促脚步声也比方才更大了些。

二人这次不再迟疑,忙抓紧将肩上储满水的木桶倾盆倒入瓦瓮内。

带有腥臭的冷水如瀑布砸在姜馥迩身上,正好把斜躺在内的娇体浸没,只露出头颈。

担心姜馥迩被冷水激醒,瘦子还特意爬上瓮边,倾身想在姜馥迩头上敲两下。

可她始终闭目未醒,瘦子才因惧怕水中之物忙让胖子将他拉下去。

“这些水蛭兴奋得紧,恐怕用不了一刻就能把她吃干净!”

胖子轻叹,在身上抹擦湿手,忙拎着木桶与瘦子二人一前一后从后窗爬了出去。

听着二人边逃窜边嘀咕的动静,姜馥迩睁开眼,神色淡然躺在瓮中未动,感受周身小鱼啄食般刺痒。

竟是水蛭澡?

可真是对她深恶痛疾呢!

姜馥迩眸色黯淡,不由想起晚膳时糕点内掺入的剧毒和枕边隐在帷幔间的毒虫。

那日获悉叮咬柔黎的毒虫出自芙露居所,便让柔黎借昏迷之事暗中查探了秋菊堂。

虽未寻到大量毒物,却刚好发现四娘子从秋菊堂离开,而后芙露便在侍女跟前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想到前几日邶祯搜府无果,柔黎当即怀疑安放毒物与四娘子有关,所以特意跟去了四娘子居所,也想暗查一番。

可好歹住了位公子,守卫也比秋菊堂森严,她没摸进院内,倒看见跟在芙露身边的侍女趁着日暮时分给四娘子送了个竹笼去。

二人才更加肯定元氏才是始作俑者。

防着元氏再行恶举,柔黎今晚特地去了四娘子住所外监视,所以此时此刻绝不可能是元氏派人所为,否则柔黎怎会无动于衷?

今夜柔黎始终未来花苑找过她,说明四娘子按兵未动,甚至没派人去灵丘阁查看她是否中毒。

这意味着元氏并不急于探知结果,因为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绝不会发现药膳中的补品会增重毒虫毒性,最终致人窒息死亡。

所以元氏何必多此一举再让人去探呢?还容易暴露自己。

她只需睡个安稳好觉,即便明日姜馥迩安然无恙,也查不到她身上。

姜馥迩冷笑。

看来,想她消失的不止四娘子一人。

毕竟她今晚安睡前,可是对外宣称身体不适的。

谁会在这个时候紧盯她不放?

也就是说方才她经历的一切都已有人了如指掌。

姜馥迩谨慎思考着,任由水中逐渐飘散出鲜浓血腥味。

她也想不出府内还有谁对她恨之入骨,眼下她甚至不想再动脑筋思考这个事。

但不论如何,的确如柔黎所说,必须尽快离开。

再留下去,只会夜长梦多。

听着胖瘦二人彻底走远。

姜馥迩抬起手臂,看着小泥鳅般的黑滑小虫吸满整个手臂,正贪婪拥挤取食。

她嘴角不禁缓缓勾起,漠然观赏水蛭咬开她皮肤,尝到第一口鲜血时瞬时暴毙,又从手臂僵直落下的情景。

密麻如袖的水蛭前赴后继,又如雨幕般纷纷跌进血水中,就此沉寂。

还有的命大未死,却著魔发狂朝瓦瓮厚壁奔撞,就像得到命令渴望攻击他人那般。

姜馥迩再次将手臂放进水里,直到耳尖一动,瓮外传来急促声响。

“小姨娘?!”

邶恒惊愕,眉心早蹙成山。

即便他早在深宫时就知晓后宫女人们为了争宠的不择手段,未想到在侯府也能发生如此残忍之事。

见姜馥迩双眼紧闭,躺倒瓮中一动不动,他心下骤然一紧。

围裹她周身的腥臭血水里不断有密密麻麻的黑色幼虫在内涌动翻滚,争抢涌进那具娇小身体。

邶恒见过她武艺不凡,内力丰厚。

可这么多水蛭,再身强体壮的武夫也难撑半刻。

于是他毫不犹豫,愤然跃进瓦瓮内将姜馥迩捞出。

这么会功夫,她衣衫上早已血迹斑斑,衬得脸色苍白可怖,裸露在外的莹洁肌理千疮百孔,爬满黑虫。

邶恒随即从腰间百宝囊中取了些白色粗盐,泼洒在姜馥迩身上。

他庆幸自己常年飘在外,身上倒不缺这些野外生存之物,也没想到自己常带的盐包竟成救命的宝物。

眼看黑虫沾了粗盐逐渐僵硬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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