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提着斩龙剑的李璘，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个苍老却依旧透着傲慢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永……陛下！”

说话的是太原王氏的家主，王柬议，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枯瘦的老臣。他强撑着颤抖的双腿，从队列中走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交织着恐惧与世家大族最后的顽固。

“陛下以雷霆手段，登临大宝，臣等……臣等不敢不从。”

他顿了顿，似乎在给自己鼓气，声音也拔高了几分，“然，自古以来，社稷之稳，在于君臣共治。我五姓七望，辅佐李唐近百年，于国有功，于社稷有劳！陛下今日，如此折辱清河崔氏之主，恐寒了天下士族之心！”

“哦？”

李璘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头，那双隐在光影中的眸子，像两颗寒星，落在了王柬议的身上。

仅仅是一个字，却让王柬议浑身一僵，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天下士族之心？”李璘笑了，笑声很轻，却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你们也配称‘士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太极殿上空！

“一群窃国之蠹虫，一群盘踞在大唐肌体上吸血的蛆！你们也配谈‘功劳’？谈‘天下’？”

“你们的功劳，就是将自己的无能子侄，塞满朝堂，让他们尸位素餐吗？”

“你们的天下，就是将寒门俊杰，拒之门外，让他们一生埋没，报国无门吗？”

李璘的怒火，如同压抑了许久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他手中的斩龙剑，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嗡鸣，在渴望鲜血。

“你们不是觉得冤枉吗？不是觉得朕在折辱你们吗？”

李璘眼中杀机暴涨，声音冷得像是从九幽地府传来。

“好！朕今日，就让你们死个明白！”

他猛地转身，面向大殿之外，声若洪钟，传遍整个宫城。

“来人！”

“在！”

殿外，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队队身披玄甲的侍卫，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紧接着，是更加沉重的闷响。

咚！

咚！

咚！

六口巨大的楠木箱子，被两名侍卫一组，合力抬进了太极殿，重重地顿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那声音，像是六记重锤，狠狠砸在五姓七望官员们的心口上。

王柬议面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崔颖那张原本还算镇定的脸，此刻已经血色尽失，他死死地盯着那六口箱子，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景象。

李璘一步步从御阶上走下，他的靴底踩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死神的催命鼓点。

他走到那六口箱子前，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打开。”

侍卫领命，没有丝毫犹豫。

“嘎吱——”

六声令人牙酸的木轴转动声同时响起，六个箱盖被猛地掀开！

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绫罗绸缎。

只有纸。

堆积如山的，泛黄的，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纸！

有的是卷起来的科举策论，有的是折叠整齐的往来书信，有的则是记录着银钱往来的账簿！

陈腐的墨香和纸张特有的霉味，瞬间弥漫开来。

左相**甫的瞳孔，在那一刻，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那张永远挂着温和笑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血色从他的脸上迅速褪去，变得和那些陈年的纸张一样惨白。他的手在宽大的袍袖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完了。

这两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念！”

李璘的声音里不带感情。

一名侍卫从最近的箱子里，随手抽出一封信，高声宣读起来。

“清河崔氏族叔崔玄，致信时任礼部侍郎卢奂：‘卢兄，见字如晤。吾侄崔颖，虽不才，然亦为我崔氏嫡系血脉。今岁科举，还望卢兄于试卷之中，多多照拂。若事成，南郊别业，当为卢兄所有。另，东海夜明珠一对，已着人送往府上……’”

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崔颖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倒在地。这封信，他认得！正是他当年参加科举时，他叔父的手笔！

“继续念！”

侍卫又拿起一份科举文章。

“开元二十三年，状元卢藏用之策论，《论均田之利弊》。”

侍卫高声念了一段，其文采斐然，见解独到，引得不少老臣暗暗点头。

“再念这个！”侍卫从另一个箱子里，翻出一份几乎一模一样的试卷，“同年，陇西李氏子弟李峤之策论！”

侍卫接着念下去。

开头几句，还算通顺，可越到后面，越是狗屁不通，甚至将“利国利民”写成了“利国民利”，错字连篇，逻辑混乱！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份狗屎不如的文章，最终却高中进士！

而这两份试卷上，主考官的朱笔批注，赫然都是一个字：“优！”

“轰！”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如果说第一封信只是个例，那么这两份试卷的对比，就是赤裸裸的，无法辩驳的铁证！

“接着念！”

李璘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魔咒。

“贞观十九年，范阳卢氏……”

“显庆四年，荥阳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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