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稔倾那句“回去面对傻鸟和龟丞相”的提议，在经历了扳手砸魔臂、疯鸟闹魔窟的魔幻场景后，显得如此明智且充满吸引力。

他和陆子穆交换了一个“此地不宜久留”的沉重眼神，默契地在锁链限制下同时转身，准备脚底抹油，逃离这个精神污染重灾区。

“站住！”

一声压抑着滔天怒火、却因手臂剧痛而显得有些变调的嘶吼自身后响起。

顾稔倾和陆子穆脚步一僵，脖子僵硬地转过去。

只见潇稚夏捂着肿得发亮、还印着清晰扳手印的手臂，疼得龇牙咧嘴，额角魔纹都因痛苦而扭曲跳动，混杂着剧痛、屈辱和某种极深算计的疯狂火焰，再也不是刚才那个为情所困的中二模样。

“想走？”

潇稚夏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看了本座的笑话，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猛地一挥手，牵动了伤臂，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表情更加狰狞：“给本座拦住他们！”

门口的烛慕灵和几个魔族守卫如梦初醒，虽然脸上还残留着刚才抓鸟时的懵逼和对少尊主伤臂的同情，但还是迅速堵住了出口，魔气涌动，眼神不善。

陆子穆眼神一厉，佩剑瞬间出鞘半寸，寒气四溢：“潇稚夏！你想食言而肥？！”

“食言？”

潇稚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神经质的低笑：“本座何时答应放你们走了？嗯？”

他目光阴鸷地在顾稔倾和陆子穆之间扫视，最后死死钉在那条锁链上：“你们，还有这条该死的锁链，毁了我的计划，看了我的笑话……真以为本座是泥捏的？！”

他一步一步逼近，虽然因手臂受伤姿势有些滑稽，但那周身弥漫的、属于魔族少尊主的真正威压却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他凑近顾稔倾，脸上满是邪气与恶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道：“你以为，我费尽心机把你引来，又演了这么一出闹剧，真的只是为了一个破锁链和那个暴躁的小鬼？”

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如临大敌的陆子穆。

顾稔倾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

这货果然还有后手！

潇稚夏嘴角勾起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带着点报复的快意：“那只蠢鸟说得对……也不全对。本座对那小鬼是有点兴趣，但别忘了……本座……更感兴趣的……是你啊，顾稔倾！！！”

我何德何能！

顾稔倾嫌弃的向后退了一步。

潇稚夏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你以为‘妖夫’的名头是怎么在魔界也传得这么快的？你真以为江裳氿那个伪君子能完全封锁消息？”

他嗤笑一声：“是本座！是本座暗中推波助澜！因为本座需要你！那位‘大人’……需要你，而我……将会一直帮助大人……让你成为一个完美的……容器！”

“容器？！”

陆子穆的惊呼带着惊怒。

顾稔倾眼神黯淡一瞬，身体下意识绷紧。心头的警铃疯狂作响，那股不祥的预感几乎凝成实质！他猛地向后退去，试图拉开距离！

然而，潇稚夏的动作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狠！

“小心！”

陆子穆的警告刚刚出口，潇稚夏的身影已化作一道裹挟着浓郁黑雾的残影，瞬间撕裂了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

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沛然莫御的恐怖魔气，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半分对这张与自己相似脸庞的怜惜，狠狠印在了顾稔倾的胸膛之上！

“噗——！”

顾稔倾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猛地撞进身体！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碎裂！

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剧痛，整个人就像一只被巨锤砸中的破布口袋，离地倒飞出去！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线！

“顾稔倾！！！”

陆子穆目眦欲裂！锁链瞬间被巨大的力量扯得笔直！他体内灵力疯狂爆发，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过去救援！

“滚开！碍事的小东西！”

潇稚夏看都没看陆子穆，反手随意一挥！一股凝练如实质、远超之前的磅礴魔气如同黑色的怒涛，轰然撞在陆子穆身上！

轰——！

陆子穆的护体灵力如同纸糊般破碎！只觉胸口像是被一座魔山狠狠撞中，喉头一甜，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被那恐怖的力道狠狠砸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在远处的墙壁上。

坚固的墙壁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陆子穆眼前一黑，佩剑脱手飞出，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嗡嗡作响，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体内肆虐的魔气和巨大的冲击震得浑身骨头欲裂，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咳……咳咳……”

陆子穆呕着血，眼睁睁看着潇稚夏如同索命的魔神，一步步走向摔在角落瓦砾堆里，生死不知的顾稔倾。

“呵……完美的‘容器’……”

潇稚夏走到顾稔倾倒下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蜷缩在尘埃中、嘴角染血、气息微弱的身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即将成功的狂热。

他缓缓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掌心魔气翻滚，凝聚成一个不断旋转、散发着恐怖吸力的黑色漩涡，对准了顾稔倾的头顶！

“能为‘大人’的降临献祭，是你的荣幸！成为开启新纪元的基石吧！”

潇稚夏的声音带着一种献祭般的虔诚和残忍的兴奋，掌心的黑色漩涡猛然下压！

就在那蕴含着恐怖抽取之力的魔爪即将触碰到顾稔倾天灵盖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原本气息奄奄、昏迷不醒的顾稔倾，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冰冷死寂气息，毫无征兆地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气息是如此古老、如此浩瀚、又如此……漠然！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冰川骤然苏醒，瞬间冻结了空间！

潇稚夏下压的手掌，连同他掌心那恐怖的黑色漩涡，硬生生被这股爆发的气息凝固在了离顾稔倾头顶仅有三寸的空中！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什……？！”

潇稚夏脸上的狂热和残忍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感觉自己的魔气、自己的力量、甚至自己的思维，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到无法想象的气息冻结了！

在陆子穆同样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躺在瓦砾中的顾稔倾，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但那绝不是顾稔倾的眼睛！

原本顾稔倾那双或狡黠、或无奈、或愤怒的眼眸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冰冷到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眸子。那瞳孔深处，仿佛有亘古的黑暗在流淌，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情绪，只有一种俯瞰蝼蚁、漠视众生的绝对威严。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烛慕灵和守卫们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停滞了，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潇稚夏更是浑身剧震，如遭重锤！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魔尊血脉，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卑微得如同尘埃！他掌心的黑色漩涡无声无息地溃散了。

“顾稔倾”缓缓地、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他重伤状态的、带着某种诡异韵律的姿态，从瓦砾堆中坐了起来。

他动作有些僵硬，仿佛还不完全适应这具身体，但他微微歪了歪头，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近在咫尺、脸上血色尽失的潇稚夏身上。

“小稚……”

一个完全陌生的、低沉、沙哑、仿佛亿万砂砾摩擦的、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从“顾稔倾”的口中缓缓吐出。这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潇稚夏听到这个称呼，浑身猛地一颤，脸上的惊骇瞬间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混杂着恐惧、敬畏和……狂热的复杂情绪取代！他几乎是本能地、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颅深深地埋了下去，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大……大人？！”

“顾稔倾”没有回答潇稚夏的疑问。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低头看了看这只属于顾稔倾的、此刻却萦绕着丝丝缕缕黑色死寂气息的手掌，五指轻轻收拢，仿佛在感受这具身体的脆弱。

他的目光，越过跪伏在地的潇稚夏，扫过一片狼藉的废墟，扫过那些抖如筛糠的魔族，最后……落在了远处墙壁下，正挣扎着抬起头、满脸震惊与茫然的陆子穆身上。

当那冰冷死寂的目光落在陆子穆身上时，后者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冻结了！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注视。

“顾稔倾”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绝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对某种新奇玩具的打量，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好奇。

“有趣……”

那砂砾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回响：“这具身体……还有这条锁链……连接的……是只……暴躁的小虫子？”

他的目光在陆子穆和连接着顾稔倾手腕的锁链之间流转了一下。

缓缓站起身，虽然动作还有些不协调，但周身弥漫的，令万物臣服的恐怖威压却越来越盛。他目光投向陆子穆的方向，冰冷的眸子里，燃起一丝焚尽诸天万界，纯粹毁灭的欲望之火。

“就从你这个暴躁的小虫子开始吧。”

声音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漠然。

“什么……”陆子穆的疑问甚至没能完整出口。

占据着顾稔倾躯壳的“那位大人”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手。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复杂的法诀，只是对着陆子穆的方向，遥遥一指。

嗡——！

空间仿佛瞬间凝固、塌陷！一道纯粹到极致的黑暗，如同从虚无中诞生的毁灭之矛，无声无息却又快逾闪电，瞬间洞穿了凝固的空气！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仿佛被吞噬殆尽！

“呃啊！！！”

陆子穆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道黑暗之矛精准地、冷酷地贯穿了他的左肩！没有血肉横飞的景象，只有一种绝对的、湮灭性的力量在疯狂侵蚀他的血肉、经脉、乃至灵魂！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远超之前潇稚夏的随手一击！

他甚至连惨叫都只发出半声，身体如同被钉死在那布满裂痕的墙壁上，鲜血顺着墙壁蜿蜒流下，染红了身下的瓦砾。陆子穆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剧痛和那股毁灭意志的侵蚀下迅速模糊，只能徒劳地感受着生命力的飞速流逝。

“陆子穆！！！”

一道素白的身影，带着撕裂空间的决绝，猛地从被汩汩炸开的废墟缺口处冲了进来！

是江裳氿！

他显然来得极其仓促，素白的衣袍上沾染着魔界的污秽与尘土，甚至有几处破损。

那张总是清冷从容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惊惶欲绝和焚心蚀骨的痛楚！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被黑暗之矛钉在墙上、生死不知的陆子穆。

但下一秒，他的目光就死死锁定了废墟中央，那个缓缓收回手指、周身散发着恐怖死寂气息的身影，那张他无比熟悉、此刻却陌生到令人心碎的脸！

“顾稔倾……”

江裳氿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摇摇欲坠的希冀：“顾稔倾！你醒醒！看着我！是我！江裳氿！”

“顾稔倾”缓缓转过头，那双冰冷的、漠然的眸子落在了江裳氿身上。目光像是在打量一块路边的石头，或是一只聒噪的虫子，没有半分属于顾稔倾的温度，更没有半分属于“江裳氿”这个名字该有的涟漪。

“聒噪”

砂砾摩擦般的声音吐出两个字。他甚至懒得动手，只是意念微动，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威压便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砸向江裳氿！

噗！

江裳氿如遭重击，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他踉跄着后退数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染血的脚印，体内妖元剧烈震荡，仿佛随时要溃散！仅仅是一个意念的威压，就让他这位妖界之主受了重伤！

他强行稳住身形，抹去嘴角的血迹，那双总是平静的凤眸里，此刻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他死死盯着“顾稔倾”那双冰冷的眼睛，仿佛要穿透那层死寂的黑暗，找到他深爱的那个灵魂！

“你……到底是谁！！！”

江裳氿嘶声低吼，声音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情绪而沙哑变形，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执拗：“顾稔倾！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醒过来！”

他不再试图用力量对抗那无法匹敌的威压，而是燃烧起自己磅礴的妖元！纯净的、带着生命气息的银白色光芒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死寂黑暗的中心！那不是攻击，而是一种纯粹的灵魂呼唤，一种以自身生命本源为代价的、最炽烈的情感冲击！

光芒中，隐隐浮现出两人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碎片——初遇时的针锋相对，锁链相连时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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