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千山》
曲有终人有散,戏落幕了,看戏的人也陆陆续续走了。许明意和闻鹤来是在人都走得差不多时才走出的广德戏楼,二人下楼时,许明意的手一直被闻鹤来握在手中,即便是黏糊糊的,都是汗,二人都没有松开。
带他们上楼的茶博士全然不知二人发生了什么,哈着腰,赔笑道:“闻爷,下回再来。”
闻鹤来捏了捏许明意的掌心,道:“一定。”
许明意面皮薄,脸颊发红,低下眼睛不敢看那茶博士的脸色。茶博士看着闻鹤来二人,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似觉得他们跟来时不一样了,那戴着帷帽的女人柔软的藤蔓也似,挨着闻鹤来,露出的手肤色极白,凝脂似的,打他面前过时,茶博士隐隐闻着了一点奇怪的味道。
他往那截手腕上瞧了好几眼,耸动着鼻尖,目光也落在许明意身上,正和许明意抬起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许明意心中一紧,几乎要以为他们哪里露了马脚,教人窥破他们不可对人言的奸情。
突然,闻鹤来低下头来隔着帷帽的薄纱吻上许明意的耳朵,轻佻又孟浪,说:“乖乖,不是急着回去吗?”
许明意抖了抖,极小声地叫了句,“闻鹤来!”
闻鹤来愉悦地笑出了声。
茶博士没听清二人的声音,只是瞧着那亲昵的姿态,不由得也露出了几分艳羡。
二人上了马车,闻鹤来送许明意回张府,他黏糊糊地贴着许明意,一只手还捏着他的手把玩,指缝都能搓上好几下。许明意没经过这样亲昵的触碰,也被他揉弄得手指发烫,心也不上不下的,“……别弄了。”
他想抽回手,闻鹤来在他脸颊亲了口,笑嘻嘻道:“没弄呢,不让亲吗?”他看着许明意,这浪荡子那双眼睛占足了便宜,专注地看着人时便是有几分情意也似有十二分,许明意被他看得面热,还未说话,手指也被印上了亲吻。
这个亲吻轻,透着珍视和爱重。
许明意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蜷了蜷指头,低声说:“……没不让。”
闻鹤来看着他,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嘴唇,许明意眼睫毛颤了颤,忍不住回应起他的吻。走过戏楼那一遭,许明意不再只会生硬地贴着嘴唇就不知动作,两条湿漉漉的舌头如交尾的蛇,缠在一处百般勾弄。车厢里的空气渐渐滚烫起来,外头的人声嘈杂喧闹,许明意被吻得鼻腔里发出含糊的呻吟,意识游离间察觉闻鹤来的手在解他的衣襟,急喘了声,抓住了闻鹤来的手,“不要。”
闻鹤来眼里是未餍足的情欲,他反握住许明意的手,嵌入指缝,撒娇似的叫许明意的名字,“明意。”
“真不想让你回去。”
许明意恍了下神,心里冒出了一记声音,他其实……也是不愿回去的。回了张府,他就是许九娘,是张家少奶奶,而在闻鹤来身边,现下,他可以做回许明意。
可他是张家的大少奶奶。
许明意垂下眼睛,哄闻鹤来一般,碰了碰闻鹤来的唇角,轻声说:“我过几日再寻机会……”
这话说得笨拙又难为情,太不矜持,活像他上赶着去见闻鹤来,和他偷情一般。闻鹤来看着许明意,知道不能将人逼得太紧,今日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闻鹤来又压着许明意接了一个缠绵缱绻的深吻,二人都气喘吁吁的,有些难舍难分,“不要为难。”
“想着以后能再见你我就很高兴了。”
许明意心中有一丝愧疚,抬起头,主动地握着闻鹤来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挨过去,像急于奉上自己的小宠物。
二人分了手,许明意没有走张府的大门,他是自小门进去时,进去之前,他抬头看着打开的小门,家丁管他叫,“大少奶奶”。
不知怎的,许明意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子浓烈的厌倦,他一点都不喜欢被人称他大少奶奶。
可再厌倦,还是要进去的。
一迈进张家的门,和闻鹤来偷情的羞耻和恐惧就如迟来的潮水般涌了过来,戏楼不便,尽管他看着和往常无异,可他知道,这身衣裳底下的身体留下了闻鹤来的味道和痕迹。
这是死罪。
突然,一记声音传了过来,“九娘。”
许明意脊背顿时绷紧,抬头看去,是张夫人,她看着他,身后带着丫鬟仆从,众星捧月一般。
许明意心头颤了颤,脸色发白,他惊惶不安地想,夫人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暴露了……不,不会的……
许明意手忙脚乱地摘了帷帽,福身叫道:“……娘。”
张夫人皱了皱眉,说:“着急忙慌的像什么样子,不成体统。”
许明意低下头,小声道:“是,娘。”
张夫人见他温顺的模样,淡淡道:“今日去了何处?”
许明意心头更是发慌,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嗫嚅道:“……娘这些时日身子,身子不好,我去给娘祈福——”
张夫人信佛,闻言神色稍缓,道:“你有心了。”
“不过这是心病,”张夫人说,“你若能早日怀上孩子,我便什么病也没有了。”
许明意讷讷不言。
张夫人沉声道:“九娘,你已经嫁给靖遥有半年了,肚子里还是没有半点动静,自个儿也要想想办法。”
“你别忘了张家为什么娶你进门,张家不需要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的大少奶奶。”
许明意面上有几分难堪,他咬紧嘴唇,轻声说:“是,娘。”
张夫人道:“行了,回去吧。”
许明意行了一礼,起身要走,突然又被叫住,“等一下。”
许明意看着张夫人,张夫人的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他唇色嫣红,透着一股子艳,许明意被她看得后背发凉,不安地叫道:“……娘?”
张夫人说:“日后不要用这样艳丽的口脂。”
“你是张家的少奶奶,不是勾栏胡同里的女人。”
许明意更是难堪,口中应是,心里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直到许明意耐着性子,放缓脚步如所受过的规训一般端庄地离开张夫人的视线,他才松了一口气,方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大少奶奶,”说话的是许明意陪嫁的丫鬟,叫红玉,她身旁跟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嬷嬷,姓申。二人都是陪着他从津门来的四九城,也是许家老夫人的耳目。
许明意知道她们是来看着他的,一向对她们防备至极。
红玉年纪轻,对许明意尚有几分尊重,申嬷嬷知道许明意的敌意,仗着背后是许老夫人,有几分倚老卖老的意味。
许明意正如惊弓之鸟,不过一声轻唤就吓了一跳,红玉和申嬷嬷也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反应,顿时面面相觑。
许明意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吐出口气,对红玉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红玉看了眼申嬷嬷,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申嬷嬷看着许明意,道:“大少奶奶,四九城不比津门,您是张家的大少奶奶,还是少出门的好。”
许明意心中一紧,抬起眼,就发觉申嬷嬷那双已有些浑浊的眼睛正盯着他,面上的老相在岁月雕刻下愈发显得严厉。仆类其主,申嬷嬷是许老夫人手底下的人,看着她,许明意又想起许老夫人那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随意拨弄着他的命运。
许明意心中顿生起莫大的反感,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半晌,说:“我知道了。”
不多时,下人就送来了热水,许明意着意将门闩得死紧,才敢脱了衣裳将自己浸泡入水中。
水温正好,许明意急切地将自己藏入水中,根本不敢看自己的身体。他紧紧地闭着眼睛,温热的水流浸润着每一寸皮肉,恍惚间,竟好似闻鹤来的掌心摩挲着他的身体似的。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闻鹤来的那双手经过风霜砥砺,留下了粗粗的茧子,温热又有力,摩擦过皮肉时带起一阵战栗。
好像——闻鹤来很喜欢他,喜欢他的身体。
那种喜欢,能驱走自他记事以来,那挥之不去的厌恶,好似他不再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他也可以被爱,被喜欢,被亲吻,被珍而重之,爱如珠玉。
一念及此,许明意呼吸都微微变得急促,因着这份对,又好似不对的浅薄喜欢,如同深海溺水的人不计后果地攥住了救命的浮木。
茶楼不便,闻鹤来只是擦拭了一番,他的身体里还留下了他偷人的罪证。而今日,他就带着这不可被饶恕的罪证,堂而皇之地回到了张府。
没有人知道。
屋子里再没有其他人,只有许明意微乱的呼吸声,他慢慢睁开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其实说痕迹——不知是闻鹤来小心,还是顾及着他到底是要回家,闻鹤来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只要不打开他的双腿。
许明意抬起湿漉漉的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闻鹤来吻过,他的吻——想起来,许明意竟有些……有些意犹未尽,他心里想,他实在很喜欢闻鹤来亲他。指尖滑过嘴唇落向腰,许明意本就单薄瘦弱,腰身更是细窄,闻鹤来攥住时,许明意想挣都挣不开。
再往下……
许明意眼角红了,咬住了嘴唇,将手探了进去。水温本该渐低,许明意却觉得这水好似沸了,他浸泡在其中,每一寸皮肉都被烧得发红,脑子里也晕乎乎的,像是还在戏楼,尝着那陌生又汹涌的欲。
冷不丁的,一张脸浮现入脑海,是张靖遥,他的丈夫正看着他。
许明意呜咽了声,水中的身体绷紧如弓弦,须臾软了下来,软绵绵地靠着木桶沿,湿红的嘴唇发出轻轻的喘息声。他失神地盯着净室内的屏风,屏风上勾的是青山绿水,是张靖遥的手笔,他的画在四九城内也排得上号。看久了,不知怎的,许明意心中竟滋生出一种离经叛道的隐晦愉悦,那愉悦如锋利的刀,将他自嫁入张家后便笼罩在他身上的层层阴霾割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沐浴过后,理智重新回笼,随着天色渐暗,许明意克制不住地焦虑起来。
张靖遥要是回来……想弄他——张靖遥干他时总是灭了烛火,只留一盏,昏昏暗暗的,根本看不清楚。张靖遥也不会看他的身体,未必就会发现异样。二人自成亲到现在,无不是许明意跪在床上,被动地承受。张靖遥也不喜欢许明意发出声音,他们之间的欢爱……不,那不叫欢爱,那和牲畜为了繁衍的□□一般无二。
张靖遥总是不耐烦的,也许……就算他们干了,张靖遥也未必会发现,许明意焦躁不已,克制不住地咬着自己曲起的指骨。他看着天色一点点地暗下去,食不知味地用了点晚膳,目光又落在晃动的烛火里,一动不动地发起呆来。
红玉见许明意不歇息,提醒道:“少奶奶,夜深了。”
许明意一下子回过神,问她:“大少爷回来了吗?”
红玉愣了下,道:“奴婢这就去问问。”
张靖遥不是回了张府就来见许明意的,他有时会去书房,甚至就宿在书房。
许明意忙叫住他,道:“不用了——我就是问问。”
红玉说:“那您还要等大少爷吗?”
许明意抿了抿嘴唇,说:“你先下去吧。”他心里有鬼,不敢睡。红玉瞧了瞧他,应了声,灭了两盏烛火就退了出去。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许明意等了大半夜,直到隐约猜出张靖遥今夜约莫是不会回来了,心里舒了口气,旋即又想起他今日是去看了付邻春唱戏,他是……留在了付邻春那儿?这个念头一来,许明意想,难怪了,看今日戏楼的架势,张靖遥果然是很喜欢付邻春的。
他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怅然,这无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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