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嵇雪加上了微信好友已经有一阵子，但是聊天框干干干净净。

只有系统显示已是好友的消息。

带姑姑和表妹出去玩一趟回来，周宜仙买了不少纪念品，像给小孩儿戴的米奇发箍，还有炒得火热的玩偶公仔。

她瘫倒感叹床真舒服的时候，才想起还有事没办。

[AAA旱地拔大葱：嵇检，你什么时候有空？]

这会儿已经是深更半夜。周宜仙都觉得有些困了，她以为会等到明天才会有回音。

聊天框却突然冒出来新消息。

[当时的月亮：？]

一个问号，言简意赅。

是正好拿着手机么……？

周宜仙在床上翻了个身，脸颊压着枕头，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敲字回复。

[AAA旱地拔大葱：是上次说好的葡萄。]

[AAA旱地拔大葱：或者你直接给我个地址也行，我送去？]

刚把消息发出去，她就意识到不妥。这种办案公务人员的住址都会保密吧，不然万一有不法分子打击报复怎么办？

嵇雪却直接发了个地址过来。

华悦公寓。

[当时的月亮：送这里就可以。]

[AAA旱地拔大葱：好的，嵇检你这么晚还不休息啊？]

周宜仙点进去那个地址，她在南城生活多年对这边摸得很清楚。

在她的印象里，华悦公寓好像是挺普通，甚至是质量比较差的楼盘，周边设施也很差，而且在那边住的人鱼龙混杂。

嵇雪怎么会在那里住？

光是那对精英父母就足够让她在南城生活优渥了吧，更别说祖上那么多代的积累。

[当时的月亮：在加班。]

看到这条消息，周宜仙突然意识到对方真实的生活似乎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

这都半夜十一点了，居然还在工作？

她以为像嵇雪这种出身优渥，头顶名校光环的人进入职场，应该是平步青云，指点江山的。

但现实太骨感了。

在周宜仙贫瘠的想象里，没敢设想过嵇雪居然还要熬夜加班。生平第一次对她的工作强度有了感知。

[AAA旱地拔大葱：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工作完早点休息吧。]

都是成年人，分寸感已经成了周宜仙的社交本能。她本以为聊天到此结束，切出对话。

没想到对方头像居然又冒出一个红点。

[当时的月亮：嗯，好的。]

居然还特意回了。

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高冷？

*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在例行审问职务犯罪落马官员的时候，意外牵扯进来一个Omega女孩儿。

她们要审问贪污钱款去向，需要一条条确认核对明细。

“除了交代的三千五百万之外，剩下还有。”

嵇雪姿态轻松地靠坐在椅子上，头顶的冷白光源将她的脸颊照得似冷玉无暇。

那双玻璃珠一样的眼，透着充足的理性。

她手里捏着一支弹簧笔，时不时转半圈，再按下笔帽，咔哒一声。

在纸上记录。

“接着交代吧。”

对面的落马官员想了想，面露难色。

只能先挑出些大头说。“我记得好像有两百万给我女朋友花了，当时她跟我抱怨说姐妹都开上了豪车，她想要辆保时捷……”

对面坐着像是玉人一样的嵇雪。

说这些腌臜事好像显得他很没档次。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面对政法系统里的小辈抖搂丑事，他老脸过不去。

嵇雪没什么表情，垂着眼，捏着手中的笔继续记录。

反倒是年纪轻的杨晴忍不住，她确认了一眼档案上的出生年月。开口嘲讽：“您都这把年纪，50岁了，还有女朋友呢？”

女朋友呢，当然只是好听的说法。

他当然不承认。

“我早就跟我太太离婚了，交往的当然是女朋友了，我一个单身男人，这点人身自由总该是有的吧？”

听他这番厚颜无耻的狡辩，杨晴简直要被气笑。

“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贝锦凡好像是在夜.场上班的。您这把年纪还专门跑去夜.场找女朋友啊……？”

摆明了就是皮.肉关系。

但是这位落马官员咬死不认，他很清楚后果。认了的话，很有可能会罪加一等。

他不松口，也不是没别的办法。

检察院这边传唤了那位‘女朋友’过来。在审讯室里见到那位贝锦凡的时候，嵇雪愣了一瞬。

对面的贝锦凡也没想到会再见到那天晚上的女人。

脸上原本毫不在意的表情被瞬间击碎。即便是有意掩饰，也遮挡不住眼神里流露出的难堪之色。

*

傍晚六七点钟。

橘黄色残云气势恢弘，地表的热气逐渐散去，人们才从建筑楼里出来活动。

华悦公寓门口人来人往。

这里靠近地铁□□通便捷，有不少年轻人在这里租房子住。

周宜仙找半天才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她看着后车厢的葡萄，给嵇雪发了个消息。

[AAA旱地拔大葱：我到了。]

[当时的月亮：稍等，我还有几站，大约二十分钟。]

[AAA旱地拔大葱：好的。]

不一会儿，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

周宜仙按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还真是二十分钟，刚刚好。

嵇雪走了过来，她身上只穿着件雪白的丝质衬衫，制服外套随意地用胳膊挽着。

领口处的纽扣解开了几颗，露出纤细的脖子，锁骨。

不复工作时的严谨严肃，显得有些随性。细长的手指上挂着钥匙扣，随着走路步伐晃荡发出碎响。

她似乎有点赶。

“抱歉，坐地铁不太熟悉路线，换乘耽误了点时间。”

周宜仙点点头说没事。“对了，我记得你不是有车么？”

她低垂着头，那张脸似白玉无暇，鬓角有些许的细汗，隐在乌发当中，看得并不真切。

“嗯，改坐地铁了。”

把钥匙插进去转两圈，公寓楼的第一道铁门被打开。

嵇雪从包里掏出消毒湿巾，把钥匙擦拭几下，才放回口袋。她扭头对着身后的人说：“快进来，需要我帮忙拿么？”

周宜仙的腿边摆了整整6箱葡萄。

她正艰难地试图把这些全都一次性拿起来，左手三箱，右手三箱。

嵇雪走了过来拎起三箱。

“好了，快进去。”

“哦好。”周宜仙有些意外：“这三箱得有十五斤呢，没想到你力气可以啊。”

“嗯，我一直在训练。”

训练……？

不知道为什么，周宜仙感觉她最近好像有些奇怪，拎着东西跟了进去。好在公寓里还有电梯，不用她们拎着重物爬楼梯。

到了⑦楼，这里每层2户，嵇雪住在701号。她邀请周宜仙进去坐一会儿。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门。

“这里我刚搬进来还没多久，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添置。”

周宜仙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这里简直就像是雪洞一样。墙面，地板全都是空的。除了一张床垫之外，什么家具都没有。

这风格也太极简了。

她忍不住说：“这里的确是还缺很多东西。”

嵇雪突然扭头问她：“你还是我带回来的第一个客人，要喝水吗？”

周宜仙有些意外，没有人来过这里么？

“嗯好，谢谢。”

嵇雪转身进了厨房，她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几列全都是矿泉水。拿出一瓶，往身后递过去。

周宜仙捏着微凉的瓶身，握在手心里。她看着淡蓝色的光映在嵇雪那张冒着细汗的面庞上，显得皮肤很白。心情莫名有些紧张。

开口问：“你是最近搬进来的么？”

嵇雪正在拿东西，扭头看她，睫毛的某个弧度显得很长，漂亮，又具备某种冷淡疏离的攻击性。

“嗯是的。”

“这样啊，挺好的。”

周宜仙没多说什么。透过这些蛛丝马迹，她很明显地感觉到，嵇雪的生活似乎正隐约发生着什么改变。

葡萄礼盒很沉，在外面放时间久了很容易坏，周宜仙问她要不要拆开放冰箱里。

嵇雪正在仰头喝水，她腮帮子鼓囊囊的，点头同意，皱紧眉头的样子看起来意外可爱。

蹲下来拆礼盒，周宜仙的胳膊露出来一截儿，被抑制环的表带压出了一道鲜红瘢痕，白嫩的肉手捧着一大串葡萄，十指有力兜着果肉。

冰箱冒着冷气，她凑上前，发现里面的空间也完全是嵇雪这个人的风格。

冷冻室空空如也，冷藏室塞得满满当当，下面全都是她的矿泉水，只有最上面那层放着几袋全麦面包，几个棕色玻璃瓶，装着的好像是试剂之类的东西。

周宜仙问：“要不把矿泉水拿出来，也不会坏？”

“我喜欢喝冷水。”

嵇雪刚发表完自己的意见，看到她肉手上捧着好几串摇摇欲坠的葡萄，妥协说：“拿出来一些吧。”

她的胳膊伸过来，刚好擦过周宜仙脸颊，距离很近。周宜仙向后退半步，看着她把矿泉水拿出来放在岛台上。

“谢谢你。”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只送了你点水果，但是你给我姑姑翻案，有点无以为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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