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志皋带他进了斋院，里面大致分为斋楼、炉亭、亭宇、浴室、厨房和圊舍，斋楼有五层，每一层有十二个隔间，每个隔间为一名学子寓宿。

今日学子众多，沈志皋有些分身乏术，把他领到斋院就去忙了。

于是苏遮就和其他新生一同领牌子抽签，木签上写着“悦栖居”，旁侧的红衣少年哎呦了一声，苏遮被他吓了下，睁大眼望向他。

少年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正好看见你抽到我旁边那间了，这下你我就是邻舍了。”

苏遮向他行揖礼，“在下苏遮。”

红衣少年凑近瞧他的脸，“我先前从未见过你，你父兄是谁？”

苏遮抿唇，“家父为承奉郎，长兄为中县令，仲兄为昭武校尉。”

少年哦了一声，“我知道，你仲兄是我哥哥手底下的人，我曾见过他的。”

苏遮倏地抬起眼，“您兄长是……”

少年眼眸一弯，唇边扬起明媚的笑，“我哥哥是薛宥。”

“定远将军。”苏遮慢慢吐出这几个字，尔后低下头道：“苏遮见过小侯爷。”

“别别别，千万别。”薛珩扶着他的手往上抬了抬，“在太学斋我们是同窗，这些礼数就免了吧，日后唤我阿檀就好。”

苏遮点点头，唤道，“阿檀。”

“这就对了嘛！”薛珩立马眉开眼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我就知道你的脸很软，果然如此！”

苏遮眨眨眼睛，任由他揉搓了一会。

办理好这些入学事宜，他随着薛珩一同去了斋楼，一路上不少公子哥纷纷停下来对着薛珩行礼，薛珩抬手一一应了。

苏遮看在眼里，心下思酌，虽说侯爷说了不必多礼，可谁敢真和他如此不分轻重，但方才他如其所愿地唤了“阿檀”，反而让薛珩觉得亲近怡悦……由此看来，日后虽说仍要守礼，可也不能太拘谨，反而多生嫌隙。

待二人走远，一少年捅了捅身旁的人，“小侯爷身边的那位是谁？我好像没见过他。”

碧衣少年摇头，“我也没见过，兴许是宫里来的？”

“不知道哪儿来的阿猫阿狗。”

一道声音从后传来，两人闻声望过去，见一身着乌金蟾宫折桂纹玉锦袍的少年，眉眼桀骜，唇边恰噙着讥诮的笑。

“瞧他那寒酸样，用得着废心神么。”

他俩互相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而后齐齐转身向那人恭敬行礼，异口同声道：“见过季小公子。”

季云初抬起眼，慢条斯理地拢了拢微皱的衣袖，“薛珩眼界越发低了，什么玩意都能带在身边。”

二人暗自咂舌，不敢言语，只眼观鼻鼻观心地听着。薛珩和季云初素来水火不容，互看不顺眼，如今偏偏在太学斋冤家路窄遇上了，日后定少不了一番折腾。

一个是定远将军的胞弟，一个是宣王爷最疼的老来子……他们是哪个也惹不起的。

所幸季云初没多说什么，只持着手中的扇首敲了敲他们的肩侧，语调轻缓。

“你们，可别学他。”

少年们垂首，低声说：“是。”

随着一声轻笑，锦袍从垂着的余光中慢慢移开，直至消失。

等季云初进了斋楼，两个少年这才松了一口气，互相摇了摇头，目光里皆是无奈。

这晚，苏遮睡得并不踏实。

大抵是有些认床，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多时也没睡着，动静许是吵到了屋外的莫起，他小声地问：“公子，还没睡吗？”

苏遮嗯了声，听见悉悉索索了一会后，屏风映出一片微亮的火光，随着一阵阵的夜风忽明忽暗，莫起小心翼翼地持着一支膏烛，为他舀了碗暖醴，而后跪坐于他榻侧。

苏遮撑坐起来，端着椀慢慢喝，他散着发，眉眼流露出一些倦怠，莫起忍不住问：“公子怎么了？入太学斋不应该是件好事么。”

他闭了闭眼，“我只是想到，如若娘亲在世，看见我入太学斋，会不会为我高兴。”

莫起心里不是滋味，轻轻拍了拍他家公子的手背，“一定会的，公子。”

“秀夫人一定会为您高兴的。”莫起一字一句地说，“您是她的骄傲。”

言辞终究微薄绵浅，不堪慰籍，可他仍希望这些话能起些作用。

苏遮靠在枕畔，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拂至他的脸庞，沿着鼻梁骨的弧线，晖映出明晦交迭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莫起都有些昏昏欲睡了，眼皮耷着，接近将闭未闭的那一瞬时，听到耳侧落下一声低而轻的“嗯”。

他这才心下松了气，彻底舍得把眼睛阖上。

次日清晨，苏遮眼底顶着两轮黯影来到斋厅，目下一片青黑，与白皙面皮一衬更是明显，连连打着呵欠，愣是把薛珩吓一跳，连忙迎上来——“这是昨日夜里做贼去了？困成这样。”

苏遮又打了个呵欠，摆摆手让他别在意，“头次外宿，有点不习惯。”

薛珩放心下来，“晚些时候我让书童去拿些安神香给你，你夜里点了能好睡些。”

苏遮方才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闻言支着下巴微微歪过头，“多谢阿檀兄长。”

薛珩比他年长一岁，便以兄长自居，很是喜欢揉搓他的脑袋，此时也伸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道：“小遮不必同我如此客气。”

他话音未落，就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

“这是学堂，不是收留小猫小狗的寺庙。”

他们二人的书案之间还有一些距离，来人便从苏遮和薛珩中间走了过去，又转过身，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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