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离》
乔瑾点点头,却再也不敢合上眼。
她盯着帐顶暗纹,白日里的细节在脑海中反复回放——那马受惊时,蹄下确实踩着个硬物,碎布片上似乎绣着朵不起眼的……兰花?而珍婕妤今日送来的莲子羹,碗沿便绘着一模一样的兰花纹样。
“绿萼,”她忽然低声开口,打破了殿内的沉寂,“白日里羽林卫来查时,说那布偶碎了,可曾看清上面的绣纹?”
绿萼正坐在脚踏上打盹,闻言愣了一下,仔细回想道:“当时乱哄哄的,奴婢好像……好像看见碎布上有片叶子,颜色很淡,像……像芷兰轩那边常用的月白素缎。”
芷兰轩,正是珍婕妤的宫殿。
乔瑾的心猛地一沉。
她想起珍婕妤今夜探病时,看似关切的话语里藏着的试探,想起她提起布偶时那意有所指的眼神。
难道白日的“意外”,并非偶然?
她缓缓坐起身,披了件外衣走到窗边。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梦境里碎裂的青石板。
如果珍婕妤牵涉其中,那她为何要这么做?
是为了挑拨她与其他嫔妃的关系,还是……想借皇帝的手抬升她的位份,再伺机而动?
更让她不安的是,皇帝为何对此次受惊如此上心?
平日里他处理政务繁忙,何曾为后妃一点小意外连送数轮补品?
还有皇后与各宫的殷勤,丽昭仪禁足中仍送来的沉水香……这一切善意的表象下,是否都藏着不同的算计?
“小主,夜深了,您怎么还站着?”绿萼端着温好的安神汤走近,“快把这汤喝了吧,不然明日该头疼了。”
乔瑾接过汤碗,却没有立刻饮用。
她望着碗中沉浮的合欢花,忽然想起白日**时,似乎在混乱中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假山后一闪而过——那身影的衣摆,像是……庄妃宫里新赏的烟霞锦。
难道庄妃也与此事有关?或者,这背后牵扯的人,远比她想象的更多?
她将汤碗放在窗台上,冰凉的指尖划过碗沿。
这深宫之中,恩宠是蜜糖,亦是**。
一次看似意外的坠马,竟牵扯出如此多的暗流。
若她再不警醒,下一次摔落的,或许就不是马背,而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绿萼,”乔瑾转过身,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明,“明日一早,你去做两件事:第一,悄悄去御马监,问问那匹玉骢马平日里是谁在照料,出事前可有异常;第二,去内务府库房,查查近半年来,各宫领用月白素缎和铃铛的记录。”
绿萼虽有些疑惑,但见自家小主语气郑重,连忙应下:“是,奴婢记下了。”
乔瑾点点头,重新躺回床上,却将一只手悄悄放在了枕头下——那里藏着白日里从马厩附近捡到的半片碎布,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晚香玉的甜腻香气。
这晚香玉的香味……好像在哪里闻过?
她蹙眉思索,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在疲惫中渐渐睡去,掌心却仍紧紧攥着那片碎布,仿佛攥着解开迷局的唯一线索。
而窗外的宫墙之上,启明星正悄然隐没,新的一天,又将在这无声的算计中,缓缓拉开序幕。
——
乾元殿内烛火通明,鎏金兽首香炉中飘出的龙涎香氤氲缭绕,却驱不散殿内沉沉的寒意。
君景珩身着玄色常服,负手立在御案前,案上堆着的奏折尚未翻开,他却盯着铺在紫檀木上的后宫舆图,眉峰紧蹙如铁。
檐角铜铃在夜风里轻晃,遥遥传来几声清响,更衬得殿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陛下,”贴身太监周公公佝偻着腰,垂首立在御座三步之外,**纹披风下的手指微微发颤,“羽林卫那边……有结果了。”
君景珩缓缓转过身,墨色广袖拂过舆图上“朝阳殿”的朱砂标记,声音沉得像淬了冰:“查得如何?那匹玉骢马受惊,当真是丽昭仪一人所为?”
周公公喉头滚动,上前一步,刻意压低了声音:“回陛下,老奴按您的吩咐,绕过内务府,直接提审了丽昭仪宫里的小太监。那奴才熬不住刑,招了……说是奉丽昭仪之命,在马料里掺了少量麻沸散,想让瑾嫔摔下马背,只做个‘意外’。可……”
他顿了顿,抬眼飞快地瞥了眼皇帝的脸色,又迅速低下头,“可老奴觉得不对劲。丽昭仪虽狠戾,却不至于如此莽撞,更何况,那马腹下的布偶铃铛,样式老旧,不像是朝阳殿常用的物件。”
君景珩抬手,示意周公公走近。
当周公公俯身在他耳边时,烛火恰好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舆图上,像两柄交叠的暗刃。
“陛下,”周公公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化作一缕气音,“那小太监最后还吐了句,说……说此事是‘庄妃娘娘宫里的人’递了消息,教他们如何动手脚……可他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奴才再问,他只喊着‘还有人’,却听不清名字了……”
“庄妃?”君景珩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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