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月》
兴元帝说完此话后,冷着脸去看柳烟黛。
柳烟黛显然没想到他会这般说,她那双澄澈的兔子眼里含了些许泪,声线哽咽,又一次重复道:“是你骗了我!我婆母本来就是没事的,是你故意骗我婆母很严重,去欺负我!如果我知道婆母没有很严重,我不会和你无媒苟合。”
怎么能有人假装听不到这些话呢!她想,骗了人的人,也应该会羞愧才对!
可她没有在兴元帝的面上看到任何一点羞愧,甚至,兴元帝的脸板的更紧了。
“朕——”他咬着牙,道:“是你自己太好骗,旁人说什么都会信,更何况,朕不曾白要你的身子,朕会给你皇后的位置,你以后会是大陈的皇后,你的孩儿,以后可以接朕的皇位!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你就为了这点小事,跟朕分离吗?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朕?朕对你这般好,给你这般荣宠,抵不过这一点小事吗?”
他本是强词夺理的,但现在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了。
兴元帝又道:“你跟了朕,不比跟周渊渟那个废物东西强吗?还有,就算没有你婆母,你也会和朕在一起,朕是天子!天下万民皆是朕子,朕要谁来,谁就要来!”
此刻的兴元帝已然恼羞成怒,他道:“朕看中你,是你的福气,你休要因此与朕胡闹!这一年之间,你带着朕的孩子在外漂泊,朕不曾与你算账,你竟敢先与朕翻脸!朕的孩子,一国太子!你可知私生太子是什么罪过?”
柳烟黛震惊的看着他的脸,眼底里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眼眶“刷”的一下落下来,下半张脸微微扭在一起,唇瓣死死的抿着,似是一张口就要哭出声音来。
她当初完全被他骗了,他是个很坏的人,他天然的觉得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差他一截,所有的人都应该听他的话,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公正可言,更别提什么平等,他才是着天底下唯一重要的人,他做错事也一定不是他的错,全部,全部都是别人的错。
只有你顺从他,听他的话,他才能对你好一些,但是如果你不顺从,他就会来欺负你。
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往后只有委屈,如果她要是因为孩子和他在一起,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委屈。
柳烟黛一想到自己过去的那些委屈,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要去找他了。
瞧见她的泪,兴元帝微微抿唇,却还是不曾低下头,说出来什么软话,只偏过目光,冷声道:“哭够了就出去,看看你那儿子。”
顿了顿,他又道:“日后留在朕身边,不准再提那些事,不准再给朕摆脸色,否则,就不要再想见到你
儿子你就留在南疆做一辈子的秦姑娘。”
“你要知道孤坐拥**江山无数美人等着孤皇后的位置你不要有的是人来抢!”
他捏准了柳烟黛离不开小铮戎就像是以前捏准了柳烟黛要救她婆母一样他想要的都要留在他身边或抢或夺威逼利诱没有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让他赔礼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他是天子!
他也真切的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因为他在没当上天子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容忍天子的现在他是天子了旁人就该这样容忍他。
柳烟黛用袖口擦过自己脸上的泪
见柳烟黛这般不吵不嚷顺从的姿态兴元帝心口的恼怒微微散了些。
他想柳烟黛定然是不敢闹了。
她既然肯认错那他也可以大方的忘掉她丢下他一年、在外私生皇子的荒唐事日后她若听话他也可以宠宠她日后回了长安她依旧是他的皇后。
思虑间他抬起眼眸去看柳烟黛的背影。
柳烟黛没有看他。
她的胸口前还残留着他掐过的痛楚衣裙胸前被润湿了一小块她用袖口掩盖住那点痕迹擦着眼泪推开外间的门。
外间外是广阔而安静的院落她一拉开门门外的热风便扑到身上她从屋内走出来身上萦绕的冷寒冰意渐渐消散被冻僵的肌理开始回暖她跨出厢房像是从一块冰冷的棺木里走出来似得。
门外的太监依旧维持着弓着身子屈膝微俯的身姿等着见柳烟黛从其中出来那太监便立刻垂首说道:“柳姑娘太子殿下在这头厢房间这边请。”
柳烟黛含着悲意的眼眸转过去缓缓落到太监的身上。
太监身上穿着一身明宝蓝的窄袖袍身上绣着浅浅的银丝云纹阳光一晒那云纹便熠熠生辉刺着柳烟黛的眼。
她眼圈鼻尖都通红瞧着太监的时候似是恍惚了一瞬低声念道:“太子——殿下?”
上一次她念太子殿下还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在气候凉爽的长安那时候她还是忠义侯府的臣妇现在几经兜转她成了一个隐姓埋名的秦姑娘太子殿下变成了她的孩儿不过短短一载间却是岁月流转物是人非。
她混混沌沌的站了两息才白着脸道:“带我去看。”
太监低低的“哎”了一声随后迎着柳烟黛往旁边的临间厢房而去。
临间厢房挨着一处翠竹墙景墙边堆放几颗假山石此处幽静门口守着两个侍卫太监到了门口后站停道:“柳姑娘请进。”
柳烟黛提膝而入。
厢房也是内外两间掠过茶室就可以看见内间内间里摆着一张小摇篮一旁守着一个奶嬷嬷瞧见柳烟黛来了奶嬷嬷便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后退下。
柳烟黛慢慢走过去走到摇篮旁边。
小铮戎果然躺在里面。
几日不见小铮戎似乎比之前更大了一点点脸蛋还是粉嘟嘟白嫩嫩的两只小拳头握在自己的身前睡得正香甜。
他现在不过一个月大一些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处境就这么香香软软的一小团像是一片云一样。
柳烟黛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
那样软那样柔肉乎乎的。
她望着躺在摇篮里的小铮戎眼泪瞬间从眼眶之中顶出来顺着面颊一直往下流流到下颌汇聚成一滴滴泪最后从下颌上掉下来
小铮戎还在睡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经受什么样的折磨。
柳烟黛是这样舍不得他这是她生下来的孩子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血肉柳烟黛肯定难以割舍可是只要柳烟黛一想到兴元帝那张可恶的嘴脸她就浑身发寒。
她没办法她没办法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的她也不愿意一辈子受旁人的委屈靠讨好别人而活着。
就算是锦衣玉食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是当皇后又怎么样呢?现在在南疆兴元帝可以扣着小铮戎不让她见等回了长安他可以扣着她整个人不让她迈出房门一步。
这样的女人柳烟黛是见过的她见过很多很多。
长安城中的女眷几乎都是如此一些家里有实权的夫人、受父母疼爱的贵女可能会好些她们有自由出入宅院、出去交际的地位和能力但是府内的妾室和妾室所生的子女便不同了。
府内妾室是不允出院门的每日除了去给主母行礼就是回房中等待老爷的宠幸就如同霞姨娘这位姨娘当真如同笼中鸟雀每日只能缩在方寸地方讨好忠义侯。
柳烟黛还记得当时霞姨娘被方姨娘命人抽了耳光之后再见到忠义侯还要讨好忠义侯的事情。
当时她太愚钝了她只觉得不舒服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舒服现在想来柳烟黛才渐渐明白过来了后宅的女人跟笼子里的鹦鹉没有什么区别。
女人如果要嫁人一定不能为妾因为妾同牲畜无异不过是贵点的畜生。
她混混沌沌的想着对于兴元帝来说她就是一个贵一点的好玩一点的畜生他是喜爱她没错但是他的喜爱就是高兴的时候把她从笼子里带出来让她拍拍翅膀出去玩一玩不高兴了就把她抓回来丢进笼子里面连口
食水都不给她。
如果碰到一个好一点的主人可能会体面点活的稍微自由一些可是柳烟黛今时今日已经完全看透兴元帝了兴元帝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把人当成他的东西他打上烙印的所有人都必须顺应他的心思否则就要遭受他的报复他就是这样的人看并不会因为他爱谁而改变他的爱里是有很多好东西荣华高阶王权富贵但是其中也有很多坏东西强迫居高临下不容抗拒。
就算是她真的跟兴元帝回去了也过不上好日子的她心中的芥蒂与成见如同一座大山压下来她根本无法与兴元帝有任何接触而兴元帝也会因为不满而惩罚她。
她只会像是一只失去翅膀的鸟最终死在飞不出去的方寸宫殿内。
她的目光又一点点落下来看向躺在摇篮里的小铮戎。
铮戎还在睡粉嫩嫩的唇瓣上下碰了碰发出来一点点细微的动静听的柳烟黛心头发酸眼泪又一次落下来。
她与兴元帝之间的矛盾如何都是他们两个的事偏这个孩子却成了他们俩怄气的工具。
她颤抖着想抱起这个孩子但是在指尖碰到孩子的前一息听见外间传来太监的声音。
“柳姑娘——”隔着一道珠帘一道木门太监的声音慢悠悠的传过来他道:“圣上说小殿下贪睡有奶娘陪着便可那头圣上布了膳请柳姑娘过去用一些。”
顿了顿太监面上带起了些许笑意他道:“柳姑娘不知这一年圣上当真惦念您的紧眼下能瞧见您圣上很高兴圣上待您与旁的女人都是不同的。”
“您啊只要跟在圣上身边日后定是有尊华日子可过的。”
太监说的是真话换成任何一个女人敢这么耍兴元帝玩儿骨头都得被兴元帝挖出来喂狗偏柳烟黛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甚至兴元帝还要带她回长安让她当皇后让她的儿子当太子!
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啊!要知道之前万贵妃为了一个皇后的位置扑腾了半辈子都没从先帝手中求来二皇子为了个太子的位置又设计了多少事跟太子斗了多少回?这数都数不清了啊!可现在兴元帝却肯将这些好东西都给柳烟黛!
由此可见兴元帝对她何其宠爱。
只要柳烟黛肯哄兴元帝两句这往后的荣华富贵不都如水奔来吗?
太监说的没错其实换了旁人来也是一样想的如果坐在这里的人是白玉凝说不准早都满心欢喜的扑过去了。
这世间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
有些人贪财有些人好色
勤奋各自都有各自的问题但不管是谁听了这太监的话都会仔细思量一番并赞同对方的话。
偏偏偏偏这里坐的是柳烟黛。
柳烟黛也有她自己的毛病她愚笨天真所以她在某些时候执拗的近乎发蠢旁人一眼看得到的荣华富贵高位余生她竟然不想要。
在那太监说完这些话的同时柳烟黛的手最后摸了一下小铮戎的头随后缓缓站起身来声线沙哑的道:“臣女福薄入不得长安也担不起皇后的声誉还请公公转告殿下长安好女千千万自然有的是人来做他的皇后。”
她说这些时慢慢往门口走每一步都走的极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一点点挤出来的她道:“望圣上照看好太子。”
太监被她的话惊到了忙站直身子来道:“柳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圣上为您从长安千里迢迢而来您怎么能不随圣上回去呢?圣上心里有您啊!”
柳烟黛并不回话只讥诮的扯了扯嘴角。
心里有她所以兴元帝骗她婆母入狱心里有她所以骗她在茶楼中无媒苟合
这就是“心里有她”吗?
这些做下的每一步如果兴元帝肯低头认错都不会是现在的结局。
柳烟黛并不能明白这样的爱她也并不想要这样的爱。
她行至门口跨过门槛的瞬间太监在其后慌的高声喊:“柳姑娘小殿下还在呢!您心疼心疼小殿下呀若是您走了小殿下日后孤苦无依无人照看啊!”
柳烟黛步伐一顿。
来了她想来了。
兴元帝夺走她的孩子就是为了给她拴上一条铁链将她乖乖的扯回长安去。
但这是不对的爱不应该成为她的枷锁她想她不能就范。
如果她是小铮戎如果她的母亲因为她而要过不顺意的、不喜爱的一生那她宁可自己从来没有出生过。
她没回头只道:“如果小铮戎知道真相他也会赞同我走。”
他如果是一个爱母亲的儿子他就应该为他的母亲的自由而高兴。
“日后还请圣上说话算话。”她说:“我不再是柳烟黛我是秦姑娘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要再认识我。”
柳烟黛丢下这一句话后毅然的跨过了面前的门槛。
什么都不能阻挡她有爱的人不应该被爱来束缚她在成为母亲之前她自己也是一个能够行走的人她的成长从她不肯低头
不再妥协能狠下心从自己身上挖出来一块肉开始。
她头也不回的跨出这道门槛淡粉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脚步向前摆动如同一只飘动的花花朵东去头也不曾回只留下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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