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月》
眼瞧着太子正在游廊上走过,柳烟黛揣着一肚子的心思也跟着上了游廊。
游廊长但并非是直挺挺的一条线,它有各通两边的长廊拐向,两边人各从一方行出来,需经几转彼此才能撞上。
当时正是秋日风一吹廊檐下挂着的风灯轻轻地晃,远处的松木发出哗哗的响声柳烟黛一步步走过去几乎能够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她揣了一肚子的话,等着一会儿彼此见面的时候来说。
柳烟黛在这边忐忑不安几乎将衣角都揪皱了,却并不知道,那站在廊檐下的太子正满肚子坏水的瞧着她。
柳烟黛那张小圆脸微微拧起来,几乎把纠结写到了脸上,大概是想一会儿怎么跟他开口。
太子越看越喜欢他就愿意看柳烟黛为了接近他煞费苦心的样子。
但他光看还不够,他还要再甩两滴坏水上去。
而柳烟黛对这些一无所知她好不容易想好了一会儿怎么说正刚刚坚定信念
哎呀!这怎么还走那头去了!
柳烟黛眼睁睁瞧着太子越走越远一时情急,赶忙提着裙子往前跑。
撵上他呀!好不容易撞上的太子可不能让他跑了呀!
但柳烟黛这头刚提裙子加速冲过来才刚跑到太子近前来太子突然停步转身了!
柳烟黛猝不及防他这一转身她连速度都没来得及缓下来一头便直撞进了太子胸膛间!
完了太失礼了。
柳烟黛脑袋嗡了一下恍惚间记起来她好像撞过太子不止一次了每一次她碰到太子好像都要撞一下。
而在她面前的太子似乎也是猝不及防下意识抬手抱了她一瞬。
太子肩宽臂长伸手一揽便将她整个人揽在了怀中。
他朝思暮想的人儿想到浑身干渴发烫想到辗转难耐浑身的血肉都在渴求。
而当他抱上她的一刻他仿佛品尝到了甘霖他恨不得用力将她揉到身体里吻遍她身上的每一寸听她在难捱时候的呜咽。
他是那样喜爱她的每一个地方喜欢她的身体的每一寸发鬓间毛茸茸的小碎发很可爱粉嫩嫩的唇瓣很可爱耳朵上的一颗小痣也很可爱但是在感受到她的小腹的时候——太子的眉头渐渐拧起来。
她怀了他的孩子腹中有他的骨肉可是她比之前更清瘦了些原本丰腴的身量见薄这让太子很不满意。
他还是更喜欢柳烟黛身上那种弹弹肉肉的触感。
镇南王府果然养不好她。
想来
也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那就得放在亲爹旁边养才行旁人如何能养的好呢?
再一想到那一日她软而娇的身子依偎在他怀里轻声哼着的模样更是心头火热。
太子的手臂不自觉的更加深了两分力道似是恨不得将她直接从镇南王府抱走抱回他的东宫牡丹深藏。
而这时候面前的柳烟黛已经反应过来了。
她先是抬手推开太子随后生硬的行礼又扯了一个关于婆母的话题最后眼巴巴的看着太子。
快回话呀!
她这么精妙绝伦的试探他怎么不吱声呢!
太子的目光从她的脸蛋滑到她的肚子最后又落到她的面上心里却在盘算如何将她诱拐回东宫听到她的发问太子的心思才渐渐落回来。
想要将她从镇南王府诱拐走总要掏出来点糖块来给她才是。
秦禅月就是那个糖块。
“秦夫人——”太子明知道秦禅月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也不跟柳烟黛说实话只流露出几分为难道:“秦夫人之事事关重大孤明日还要去为秦夫人奔走至于具体的事孤不能擅自告知世子夫人。”
既是“不能告知”那就是知道了!
柳烟黛只觉得惊喜极了肚子里那点心眼来来**的转她现在盯着太子的眼神就像是一只饿了很久的小馋嘴儿猫看见了一条鱼喵喵咪咪的就跑过来了想要大吃一口偷偷腥。
“秦夫人是臣妇的婆母。”柳烟黛真像是个小猫咪一样围着太子团团转急的喵喵叫:“也是一心为了秦夫人好的太子告知我我亦不会去害婆母只当是叫我宽宽心吧。”
太子似乎更加犹豫他拧着眉道:“世子夫人若想与孤一道儿出去奔走若叫钱副将知道怕是要觉得此事荒唐认为孤带世子夫人涉险不成的。”
柳烟黛都没注意到他的话术她只是来打探些消息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子就将话头拐到了“一道儿出去奔走”上话里话外
偏偏柳烟黛的注意力又全都放在“钱副将”这三个字儿上了太子一言落下她便赶忙道:“不叫钱副将知道便可我我可以绕过他出门。”
钱副将说到底只是府里的副将他不会强行拘着柳烟黛只要柳烟黛自己不作死不非要去打听案件事项柳烟黛爱做什么做什么她是出去买金银财宝还是跟小姐妹们喝茶玩乐钱副将都不会去管最多派两个亲兵跟着保证柳烟黛安全就够了。
“既然世子夫人如此恳求那孤只能应了你。”太子道:“明日孤要去查此次案件的重要证据世子夫人
若有心,便随孤一道儿去吧。”
柳烟黛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懵了。
所有的不对劲都被她自己给忽略掉了,她脑子里只剩下了四个字:重要证据。
她之前遍寻不到任何关于婆母的消息,谁都不肯告诉她,急的她嘴上都长燎泡了,而现在,太子居然说,要带她去查重要证据。
太好了!她就说,她能行!她还是有用的!
柳烟黛其实对什么朝堂什么局势什么人都一无所知,但就是有一股初出茅庐不怕坑的莽劲儿,太子三言两语就把她忽悠的找不到北,约好了与太子明日去外面见面。
“镇南王府的人不会愿意孤带着世子夫人涉险的。”太子那张锋锐冷冽的面上浮起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犹豫,他道:“世子夫人定不要被镇南王府的人发现。”
柳烟黛猛猛点头,约定好了时间与地点后,柳烟黛美滋滋的走了。
她还太青涩,并不明白那些轻而易举得来的东西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真正的猎手,永远以猎物的方式出现,看起来像是柳烟黛吃到了,其实是太子吃到了。
当夜,柳烟黛回到她的住处,一连干了三大碗饭,临睡前都做着美梦。
婆母,烟黛马上来救你啦!
——
与此同时,侯府佛塔之内。
秦禅月半睡半醒间,裹着厚厚的棉被,打了个喷嚏。
她身上的寒症未散,这些时日来一直病恹恹的,一躺就是一日,塔内时间的界限被模糊,人都分不清什么时候。
这是她入塔的——第三日,还是第四日?
塔内最顶上落下来光芒落在塔内,这条光路之上的灰尘在光柱之中飞舞,没有一点声音,在这里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人像是被整个长安给遗忘了,日日夜夜,只有自己能看见。
在这样的地方,让她有些记不清时日了。
她混混沌沌的睁开眼,扫了一眼塔内。
不管外头是如何喧闹,佛塔之内还是一样的安静,漫天神佛依旧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与前些日子没什么变化。
不,也有一个变化。
这唯一的变化,就是在佛脚的地方多了一个床榻,其上又铺满了厚厚的被褥,用以给秦禅月休息。
这还是她入塔的第二日,镇南王那边的亲兵要求为她添置的。
大理寺少卿宋大人虽然将这些亲兵们给挡回去了,但是还是按照这些亲兵的要求,给她添了这些东西,毕竟宋大人也怕秦禅月死在这塔里。
除了这些以外,佛塔里面没有任何东西,也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进来看她。
秦禅月窝在被子里,脑子里又想起来她不久之前做的一个梦。
她刚来佛塔里的时候,凉气入体,病的昏昏沉沉,后来竟瞧见带着面具的周海从天而降,下来抱着她,她掀开他的面具一看,底下竟是养兄的脸。
秦禅月低低的笑了两声,心说这梦都是什么寓意啊?乱七八糟的。
柔软的被子裹着她,很快又让她忘掉了这些事情,拖着疲惫的病体,渐渐陷入了梦乡。
寂静的佛塔之中,阳光自塔顶而落,折射出各种柔顺明亮的色彩,夫人裹着锦缎,眉眼间似乎残存着淡淡的笑意。
秦禅月被幽禁佛塔,整个人似乎陷入了停滞的时空之内,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而在这佛塔之外,却是各方势力交杂,诸方角力。
而处在最中心的宋远洲脑门子上都一片官司,他这些时日查查这个,查查那个,只觉得人都要查没了。
——
大理寺官衙衙房内。
衙房一排连着一排,无数个身穿官袍的小吏在其中跑来跑去,薄秋的天气里,人活生生跑出来一层汗。
宋远洲坐在衙房之中,困极了。
他已经连着三天三夜没睡了,人参丸是一颗接一颗的吃,身子都快吃垮了,可又不敢睡,就这么苦熬着。
一沓又一沓的文书被送进来,一卷又一卷的陈年老案被铺到面前来,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宋远洲看的头痛极了。
而比文书和卷宗更让人头疼的,是二皇子党派和**的双方拉拢。
现在这案子是他一手来查,身为主审官,能在其中做手脚的地方太多了,所以这两拨人都想把他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
宋远洲原先任大理寺少卿的时候,就是一个标准的“跟皇党,只跟上头的皇上,皇上说什么他就干什么,这就是他的立身之道,保命之本。
这也是这案子能到他手里的原因,因为他两个党派谁都不沾染,而刑部那头的人站**,锦衣卫那头的人站万贵妃党,两拨人撕来撕去,都难当主审官。
别看眼下是三堂会审,其实另外两边都各有心思,宋远洲一边查案,还得一边跟同僚勾心斗角,顺带还得忍受同僚时不时的诱惑和挖坑。
人有几个心眼啊够这么用!再搅和两年得把他命都搅和进去!
要是再查不出来什么能给秦夫人定罪的证据,他真要被活生生逼死。
而就在这个时候,牢狱里的周驰野要见宋远洲。
宋远洲盯着桌上的卷宗,没好气儿的回:“让他等着吧。
对于这个周驰野,宋远洲也不怎么喜欢。
虽说这个人之前给他提供了不少案件信息,加快了案件的调查步伐,但是谁会喜欢一个背叛了自己父母的人呢?
大陈重养育之恩,羊
跪乳,鸦反哺,这都是刻在骨头里的东西,周驰野就因为一个女人,能将十来年的养育之恩都能抛下,这能是什么好东西?而且,在宋远洲看来,秦夫人在养育子女这件事上半点错都没有,若是换了宋远洲,也会如同秦夫人一样来做。
因此,宋远洲对周驰野很厌烦,听了下面小吏的话,也并没有直接去见周驰野,而是转而看了一眼天外。
天外暮色沉沉,秋风瑟瑟间,廊檐下挂着的灯来来**的晃,头上的乌云厚而沉,像是要落一场雨。
这一场磨难,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啊。
——
当夜间果然下了一场雨。
雨势连绵,淹没了整个长安,坊间的青石板砖被雨水冲刷,冲出了一片片暗青色的痕迹,中间的砖缝却是怎么都冲不净,依旧是一片黑色,雨静之后,浅处**出水洼,倒映着月亮的身影。
一场秋雨一场寒,长安的鸟儿都显得寂静了些,列队南飞,飞向温暖的南方。
而被困在长安城中的人却不得而出,只能一日又一日的苦熬。
次日,清晨。
朝阳自屋檐后渐渐升起,将屋檐照出亮亮的鎏金色,薄薄的晨曦挥洒之间,人们的一天也随之开始。
坊市间热闹纷纷,临近秋日,出去踏青游玩儿的人也不少,学堂的游子叽叽喳喳的凑在一起玩闹,各个坊市的人群穿行在街道之间,马车辘辘踏过青石板。
别管长安城上头的人打成什么样,下面的民众们照样过着他们的日子,头顶上的太阳换了一轮又一轮,各家草木都静静地生着。
辰时,镇南王府。
柳烟黛早起来后,特意叮嘱身边的嬷嬷,说要出去散散心,看看戏。
嬷嬷一大早儿便给她熬了一锅牛乳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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