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和扼住身下人咽喉的动作一顿，素无波澜的眸中划过一抹惊异之色。

吻顾清嘉？

怎么可能？

是谁在说话？他侧首环顾，四下无人，一室寂静，唯有烛火投下摇曳的影。

而掌下的少年晕厥了过去，显然不可能出声。

顾景和确认这声音的来源并非在场之人，眸光彻底沉了下来。

是谁装神弄鬼？

恰在此时，声音再度传来。

【察觉到腰间的手正慢条斯理地解她的衣带，顾清嘉喉间泄出一声呜咽，抬手推拒。】

意识到声音是贴着他耳畔响起的，顾景和强压下心头的震动，眼眸微眯。

他没有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而是将视线投向了顾清嘉。

少年珠玉般耀目的面容泛着青灰，凤眸似倦蝶敛翅般阖着，貌美得近乎妖异。

他扼住其脖颈的手缓缓施力，唇边笑意幽冷：“你对我使了什么妖术，不想活了？嗯？”

蓦地，又一道声音如闷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你也不想你女儿身的秘密被人发现吧？”你附在顾清嘉耳畔低声道。】

顾景和心神俱震之下，眼底似有寒刀出鞘。

女儿身？

顾清嘉还能是女子不成？

荒谬。

他自是不信，可目光在顾清嘉身上逡巡而过，无端想起了什么。

勋贵子弟仆从成群，顾清嘉却连一个贴身丫鬟都没有，被人问起时只道：“我不喜人近身。”

夏季人皆贪凉，在家中更是怎么凉快怎么穿，可他总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顾景和指尖拂过身下人的喉结，想起方才攥住对方手腕时的触感，眉头轻蹙。

比起寻常男子，顾清嘉的喉结未免太不明显，手腕纤细，腰身亦不堪一握。

疑心越来越重，顾景和眸光一凛，是男是女，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

他反手抽出腰间匕首，寒芒在烛火下闪过一道刺目的光，映得他眉眼愈发森然。

刀锋划过，衣带散落。

意识朦胧间，顾清嘉隐约感知到有冰凉的东西贴着她的衣襟游走。衣料窸窣声中，她的外袍被刀尖挑开，阴寒的潮气灌了进来，冷得她一个激灵。

她竭力挣脱混沌，掀起沉重的眼皮，蓦然撞进了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

“你做什么？”她死死攥住衣襟，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

顾景和目光幽幽地看向她，似是要将这副躯壳下的灵魂都洞穿：“你从不让人近身伺候，究竟是不喜，还是身怀事关生死的秘密，因而不能？”

顾清嘉呼吸一滞，哪里还不明白顾景和不是想把她扒干净行刑，而是对她的身份起疑了。

不待她反应，顾景和单手牢牢制住她的手腕，持刀的手继续动作。

眼看着外袍和中衣被挑开，里衣就要惨遭毒手，顾清嘉险些惊得魄散魂飞，出了一身冷汗，嘶声道：“顾景和！不要！”

顾景和手中刀刃一止，眸底划过一丝兴味，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弟弟如此惊慌。

他指节陡然收紧，刀刃复又贴着她战栗的身躯游走，下一瞬就要挑开里衣。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小旗从屋外快步走到顾景和身边，低眉垂首道：“大人，陛下急召。”

顾景和蹙眉收刀，视线在顾清嘉被冷汗浸湿的脖颈上一扫而过，起身淡声吩咐小旗：“将他押回牢房，戴上镣铐。”

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顾清嘉心头绷紧的那根弦轰然松懈，耳畔一阵嗡鸣，颤颤巍巍地抬手将外袍拢起来，包裹住全身。

就差一点，她的女儿身就暴露了，届时焉还有命在？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赶在顾景和回来前设法脱身。

……

顾清嘉被押回牢房，垂首蜷坐在角落，镣铐硌得腕骨生疼。

她思绪翻滚，到了这一步，为了活命，她可以不择手段。

脚步声打破漫长的寂静，她警惕地抬起头。

一名小旗行至牢房外，将火把插进甬道处石壁的凹槽里，隔着铁栅栏道：“你妹子来探监。大人走前吩咐过，你可以见，但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说罢，他退到阴影处，没有离开的意思。

顾清嘉眸光一沉，知道这是在监视她，以防她将消息传递出去。

她却不会束手无策。

少顷，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顾清嘉抬眼望去，只见她那秀丽中透着英气的妹妹顾翡奔至铁栅栏外。

顾翡与顾清嘉隔栏对望，眉眼间惯常的桀骜被击溃，眼泪决堤般滚落，扑身上前，双手紧扣栅栏，颤声道：“二哥！”

她视线在顾清嘉身上逡巡：“他们有没有给你动刑！”

顾清嘉心头一酸，摇头道：“没有，你别担心。”

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妹妹注意她眨眼的次数和间隔，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

顾翡略微冷静下来，余光扫过在一旁监视的小旗，隐晦地点头。

二人用言语作掩护，传递完消息。顾清嘉再三确认顾翡明白了没有，让她一定要按照她说的做。

自己能不能保住这条命，成败在此一举。

“二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顾翡哑声道。

“一盏茶时间到了。”角落处站着的小旗突然说道。

顾清嘉温声对顾翡道：“回去吧，妹妹。”

顾翡一步三回头。

她走后，顾清嘉提着的那口气一泄，躺倒在了石榻上。

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焦灼让她辗转反侧，这本是极难捱的，她却希望时间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慢到在顾景和回来前等来转机。

不知过了多久，火把早已燃尽。昏昏沉沉间，她听到极细微的声响，像蛇爬行而过。

紧接着是深而缓慢的呼吸声。类似人的呼吸，却又多了几分非人的刻板与冰冷。

想起曾听说，这是蛇的哈气声，而狱中从来不缺蛇鼠虫蚁，她顿觉毛骨悚然。

下一瞬，一片冰凉挨住了她的脖颈。恍惚间，她甚至感受到了蛇腹上的鳞片，不由寒毛直竖。

理智告诉她不要惊动它，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地颤抖起来，险些一蹦三尺高。

“怎么怕成这样？”一道低柔的嗓音幽幽传来。

是顾景和的声音。顾清嘉心下一惊，翻身向石榻边望去，一道身影站在那儿，在昏黑的光线下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牢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他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她竟毫无所觉。

屏息去听，那吓得她心神失守的“蛇的哈气声”分明是顾景和的呼吸声。明明源自同类，却更加令人心悸。

顾景和阴冷的视线落在她的面容上。

不安席卷而来，顾清嘉朝角落挪去，却被一只有力到不容违抗的手拽住了衣袖。

她挣扎不过，被他硬生生拖了回去，忙抬手捂紧衣襟，面色苍白，睫羽轻颤。

“放心，我不脱你的衣裳。”顾景和唇角微勾，他已经猜到了，无需再验证。

被他放过，顾清嘉本该松一口气的，心底却升起不祥预感。

他会不会已经确认了？她观察他的神情，那双黑沉眼眸中的玩味让她心里一突。

她嗓音喑哑道：“你为何这般恨我？我似乎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顾景和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眸光骤冷。

他视线掠过顾清嘉的眉眼，顺着她披散的发丝垂落。繁华锦绣堆里出落的人，沦落到这般田地，仍是通身的傲气。

一如当年，她孤身一人踏雪而来，娘从病榻上起身，唯唯诺诺地迎她，却听她淡声道：“你走吧，离开侯府。”

世子目无下尘，哪里容得下卑微的妓子在府中苟活。

周遭气氛陡然森冷，顾清嘉眉心轻蹙。瞥见顾景和指尖拂过腰间刀柄，目光交汇间，她敏锐地感知到，他对她动了杀心。

比起言明恨她的缘由，他似乎更倾向于直接取她性命。

她的心弦不由绷紧。

火光刺破浓稠的幽暗，一个小旗手举火把快步走进牢房，目不斜视地对顾景和道：“大人，东厂来人，说是有要事求见。

顾景和沉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恰在此时，甬道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顾清嘉侧首望去，一个面白无须的的宦官在铁栅栏外站定。他身后跟着的人掀起围帽，将整张脸露了出来，赫然是顾翡。

“二哥！”顾翡唤了一声。

宦官清了清嗓子，用略显尖细的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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