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240章绝处三
【二师兄来咯!】
黄时雨目光在她身上一掠,又扫过身后兵马,心中已有了粗略数目,轻哂道:“若我非要进去,你打算要如何拦下我?”
论数目,两方相当,非要论个胜败,结果还真未可知。只是郎无心身旁空空,同样是单枪匹马,她一个弓手,又无法持久作战,根本拖不了多久。
这是一望
无际的平原,就算本有掩体,也被地动摧毁殆尽,无法埋伏,郎无心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日色微垂,被云翳挡去一瞬,郎无心背着光,面色逐渐被眼下的阴影吞没,在这转瞬即逝的阴冷中,她那宛如面具一样的笑意乍然崩解,崭露出本色的漠然来。
也不知是懒得装了还是太过疲累,毕竟自从开战她就没歇息过,前不久才被郎辞抹了脖子,敷了伤就连轴转地赶到这来。抛开别的不谈,在事业心这点上,用铁人来形容都犹嫌不够。
两侧鹤卫警惕地将她护在身后,郎无心将拦在身前的手轻轻拨开,站在最前,道:“在此止步,是为了你好,莫非你认为我会豁命拦你?”
说来奇怪,她素日里微笑着说“我是为你好”时,都假的好似恨不得下一瞬就要将人分尸沉塘,当下面无表情地说这句话时,倒唯一一次看上去像在说真话了。
然而,难道黄时雨是不知道此刻掉头回去睡大觉才是最好的吗,还需她来强调?
祥云跳到肩上,吭吭哧哧地对他附耳密语几句什么,黄时雨挑了挑眉,非但不接她的茬,还相当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发问道:“只有你一人,怕是豁命也不够,你妹妹呢,怎没来?”
风吹过,对方腰间的小竹筒微微晃动,黄时雨看着那竹筒,明知故问地讶然道:“真被你做成军粮了?”
郎无心垂了垂眼,云翳散去,她没有回答,缓缓拉弓,箭头对准对方的面孔。
可以让他通过。
她并非真心想拦下此人,无非是大军随侧,掌门有命,就算走过场也要走的足够诚意,不能让人发觉端倪。
眼中倒映着那人疾速扩大的身影,郎无心没有放箭,她在精密的计算着。
让郎辞刺伤自己,拖缓换命进程,这是无奈之举,蔺君太过多疑,即便自己用了这个理由,恐怕也还是让她有所疑虑。甚至,郎无心认为她其实本就知道自己目的有异,无非是没有放在心上罢了。就似猛虎不会在意虫蚁攀咬。
黄时雨冲破防线,进入战场,会是徐行的一大助力。
最理想的景况,便是他与徐行一同大伤蔺君,但战局的成败不能改变,穹苍不能失败,所以他必当竭尽全力,却不能竭
尽全力后还能活着——说来讽刺郎无心全然理解了蔺君当年对徐行设下的局换了她她也同样会这样做不杀徐行她日夜无法安枕她是为了自己。
而换了玄素玄素也同样会这样做不过他或许是真心为了穹苍。莫非正是因为每一任掌门都会选择如此牺牲能够牺牲的所有人包括自己如今这群无暇无私之人的意识才会变成一团令人揉搓又混乱至极的集合?
这简直太愚蠢
她不要郎辞的躯体懦弱只会传染。她要用绝情丝窃取的是蔺君的身躯或者说是第一仙门真掌门的躯体。黄时雨会在这里闯过而她只需他有求死之意。
拉弓引弦近在咫尺间黄时雨一棍轻松将扑来数人打得头晕眼转团团摔到一块笑骂道:“师出同门我虽不及头顶两人却也不差派这些个小鬼头也来拦我好笑么?”
郎无心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瞳孔如一个琉璃罩将眼前这人关在其中而琉璃罩内外的时间是不共通的。
无论怎么看时间好似在他身上从没有流逝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两人还是他至亲的同门什么“虽然不及但也不差”八百年时光洪流早已将他与世间万物割裂开来分明是这般意气风发的宣言在场除了自己谁又能听得懂他究竟在说什么?
……为什么?
郎无心面无表情地站于阵后箭疾如鸿一箭射穿了他的肩头。
“……”
满地的两方伤兵间黄时雨将兵器收回一句话都未多说干脆利落地往灰烟蒸腾之处奔去。
郎无心在其身后再未阻拦道:“当真要去吗?”
“我说你这人长得清清楚楚废话真是多。”黄时雨奚落道“打都打了跑都跑了难不成……”
郎无心静静道:“信。”
黄时雨动作一停缓缓转过了头。
“那封战时越过所有防线送到亭画手上的信。”郎无心注视着他的瞳孔猛地缩小随即又慢慢放大“黄色带银杏底的衬纸由你亲手写下交给穹苍的使者诱使亭画离开众军庇护的大营然后她**而你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全然预料之中的反应。没有任何差池。
“……正是因为是你亲手送出的信所以找不到别的见证人找不到任何痕迹与破绽。身边的人就算已经看出来了见你那副模样也绝对会选择隐瞒。黄黎死前就没有暗示过你吗?”郎无心道“是你自己不想听。你非要一个理由才能活下去哪怕那只是借口。事到如今每一天新的记忆都在折损在发现之前就已然忘却这样活着
不如**。”
熟悉的绝望之色。
她已在不同的人脸上看见过这样相同的神色了,常青,观空,师墨,郎辞,乃至眼前的黄时雨。惊人的一致,好似可以重叠,而后,他们有的毁灭了,有的在自寻毁灭。
为什么。
为什么只是忍受?
然而,黄时雨敛了敛眼帘,指尖搔了搔后颈,似是自言自语般道:“原来是这样。这样啊,那就不奇怪了。”
郎无心:“……”
她看着他的背影仍是毫无凝滞地迅速消失在这一片硝烟的战场中,眉间一蹙,竟难得恍了恍神。
-
风声疾掠,寻舟与徐行在半空中,往冥河方向暂退。
“师尊!”寻舟指腹将她面上的血抹去,又摸了摸四处骨骼,紧迫道,“你没事吧?”
“没事。”徐行也顺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骨,心有余悸道,“果真鲛人皮厚,足够耐打,要放在平时,脸真要成煎饼了。”
这笑话足够俏皮,可寻舟真是一点要笑的意思都没有。
“她并非白族。”寻舟沉道,“人族的躯体,也不只身具白族的天赋……”
徐行一眼就看出她不是白族了。就方才那一手隔空掷针的功夫,徐行是想都不敢想———以刺猬那稀烂的目力,不扎到自己脚后跟就不错了。这个人,至少这具躯体,是个货真价实的人族,那这妖族的天赋是从何而来的?就算和郎无心一样是靠妖血,先不说全然没有严重的副作用,这威力也太过离谱了!
身后,蔺君缓缓站起,手上方才被水刃割出的伤口已然痊愈,正在慢慢靠近。
她仍是微笑着,看上去闲庭信步,宛如野鹤,然而每踏出一步,与二人距离就猛地拉近一段,袖袍的云纹上染了鲜血,浑身灵光暴涨,周身空气都仿佛承受不住,发出一阵阵细微的尖啸,被撕裂出残影和漆黑的裂缝。
其下不论门生还是妖族,连上来阻拦的勇气都没有,隔着极远就开始纷纷避让。
“……”徐行盯着那人身影,眼睑一抽,很轻地咬了一下牙。
不,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眼前之人已经打定主意要开杀了,现在她身上散发的威压,比方才更甚,甚至百倍。以这个速度,追上来不过是呼吸间的事,若是不全力以赴,真的会死在这里的。
不过一句话而已,她便已设想到此刻大局究竟是什么情形了。昆仑当初是当着众人的面布下的阵法,名义上是为阻拦石雕,但如今石雕用了神石**,根本不必倾尽昆仑全宗之力,那这阵法究竟是为了阻拦谁,便昭然若揭了。
为了强行破阵,哪怕要她将这里所有人不分敌我全都杀死,徐行相信,她绝对也做
得到。
蔺君目光并未放在二人身上,她在看冥河,方才两位掌门入内后,迟迟没有出来。
那是一个只进不出的守阵,若昆仑不放行,即便她此刻夺了神女之心,也要先强行打破阵法才能赶到鸿蒙山脉。徐行在拖延时间,看起来她有能够限制填石的方法……是白玉门,还是无极宗,抑或二者都是?只要将自己拖在这里,那么,就
有足够的时间让天妖破封。
现在,不是她要去追赶徐行,是徐行必须要拦下她。
“……
禁地内,小将把没用的二掌门天欲笔像昏迷的垃圾一样撂到地上,擦了擦脸上的血,在祭台附近守着,附近的土穴内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她快步走去,发现一只狐妖还瑟瑟发抖地蜷在最里面,一看到有阴影过来,便吓得道:“我不敢!我不敢!别让我出去,就让我待在这里,别管我!!
“出来。小将根本不听他说什么,将他尾巴拽住,厉声喝道,“待在这里只会死的更快!
那狐妖剧烈挣扎起来,奈何抵不过巨力,还是被硬生生拉出,立即趴在地上不起来。就在这时,小将忽的赶到后颈汗毛起了一片,一种致命的感应让她下意识拉着这赖在地上软如鼻涕的狐妖翻滚出去。耳边传来一声巨响,仿佛锥子插入耳膜一般的剧痛中,方才她站的地方已被夷为平地。
即便已经反应得足够快了,她周身仍是被飞溅起来的碎石划出无数伤口,左眼满是血色,已经看不清了,她怀中的狐妖头上更是被砸的鲜血直流,这下别说叫喊了,整只狐都呆滞住了。
蔺君站在不远处,并不讶异地温声道:“是薛蛮啊。圣物在另两人手上么,人在何处?
小将:“……
打不过。完全抗衡不了。现在要想的是已经是该怎么逃了,只是,看样子应该逃不了了。阎笑寒在圣物那里,徐青仙……不知道,带着神石还没回来吗?徐行呢?外面究竟是什么状况?
“罢了。蔺君抬起手,从头顶上陡来一阵呼啸风声,一块巨石横空而来,她目光转动,要用手将其粉碎,只是这石块接触瞬间,好似击穿一块豆腐一样,将她整只左手霎时砸的粉碎。
五指软垂,血肉模糊,蔺君看了暂时无法复原的伤处一眼,再抬眼时,一道白绫已将地上一人一妖卷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师姐!小将难得不是用想要大骂一通的口气叫出这三字,她绝处逢生般道,“果然逃跑你才是专业的!
徐青仙淡然的面孔看向前方,并无言语。看方向,是要去将阎笑寒一道卷走。
小将心道,现在要藏匿神女之心,只靠一个阵法根本无用
,看五掌门这个架势,莫说谈紫一个赌命阵了,他就算把全族上下老小的命都给赌上去都是同样。只要能守住……但是,如何守?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把圣物送到阵法之外。
徐青仙开口道:“准备好。快了。
“什么快了?小将不解道,“快到了?还没到啊。
徐青仙淡淡道:“快要挨打了。
话音落下,一道巨形波动自后狂涌而来,将二人吞噬,小将似是太阳穴被猛地一撞,霎时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再回神时,自己满脸血地躺在什么正在向前狂奔的东西上面,挣扎着往下一看,是一张惊慌失措到泪流满面的苍老狐脸。
她一惊,发觉自己身后有人,再一看,是徐青仙同样被鲜血染透的一张脸,阎笑寒将身形变大了些,在下面接住了二人。神女之心在徐青仙手上,阎笑寒正在驮着她们疯狂逃窜。
他熟知附近地形,还有丰富的逃跑经验,借着山林掩盖行踪,但头顶的攻击声震耳欲聋,已经越来越接近了,好几次都砸在三人身旁,若非运气好,只怕早就要一狐两命了。
徐青仙指挥道:“出去,找谈紫。
“什么你说去找就去找?我怎么知道族长在哪!阎笑寒尾巴都快夹断了,闷头道,“要死要死要死——
又是一道恐怖的攻击,他身上的皮**都已着了火,按理来说,他都着火了,那驮着的二人火烧屁股应当很痛才对,但二人宛如铁做的屁股,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也丝毫不吭声,是以阎笑寒痛得都快叫奶奶了,又想着窝囊一生,死前至少需要点脸面,于是也硬撑着不嚎出声。
渡过冥河,身上火苗顿消,本就暗淡的皮**更是雪上加霜,阎笑寒大喘着气仰头,再次见到日光的那一刻,一道凌厉至极的剑影自头顶飞掠而过。
蔺君被震得身形一沉,反手扼住徐行小臂,寻舟刃光已至,扫向下盘,三人身影如电般纠缠在一起,快的让人根本辨不清究竟是谁在出手,又是谁在抵抗。
越是交战,徐行的心便越沉。
若说刚开始她还能与面前人交战数十回合,如今她与寻舟两人联手,也才刚刚抗衡罢了,并且险象环生,如履薄冰,岌岌可危。
不过数息,三人各有负伤,但更要命的是,她二人的伤口无法痊愈,还掺入了一些足以让人**慢性毒素——又是蛇毒,该死的蛇毒。可蔺君仍是浑身齐整,伤口转瞬便恢复如初。
“我说过了。蔺君道,“你拦不住我的。
徐行一剑飞旋而过,电光石火之间,利刃已至眼前——那是天欲笔的兵器,她提剑抵挡,扇尖却猛地窜出几道铁钩来,将她左手小指一削而下。
寻舟伸掌将铁扇拍落掌心立即渗出一排血洞来阴沉道:“师尊!”
小指掉落却无鲜血涌出反倒化成一截小小的木头滚落在地。
“嗯?”蔺君目光落到那截木头上微微眯了眯眼似在辨认“这是……转生木?”
“……”
在此僵持的拉锯战之际因为这短短的五个字徐行竟忽的生出一种莫名的思绪来。
这当然是转生木。
但为什么你不知道?
就算不算上那剑阵中的其它掌门只说她的师尊你不是镇守过万年库许久么负责整理里面的宝物。你日夜都在那里待着她都看见了那三个无事可做的铁童子……寻舟这么多年一直用的是万年库中的转生木你为什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又为什么不能阻拦只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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